天穹网络送来的，一份被密封在黑色文件夹里的词曲稿。
文件夹的封面，用烫银工艺印着这首歌的名字——《星之誓约》。
凌天拿到手稿的时候，金牌制作人周老师正坐在调音台后，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这是公司最顶级的词曲作者，为你量身打造的作品。”周老师的语气听不出情绪，“demo你路上应该听过了，旋律没问题，但能不能唱出这首歌的魂，看你。”
凌天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指尖抚过那三个烫银的字，然后翻开了文件夹。
乐谱他只扫了一眼，目光便被密密麻麻的歌词，牢牢吸附。
【夜幕是舞台，星辰为我加冕。】
【每一次眨眼，练习着欺骗。】
【对你的爱，是背熟的谎言。】
……
【欢呼声震天，心却在深渊。】
【谁能看见，我微笑多熟练？】
【谁能听见，我灵魂的呜咽？】
……
【若我的谎言，能化作你的星光，请将我点亮，再将我遗忘。】
【若我的誓言，是这盛大的假象，请为我鼓掌，在我陨落的地方。】
每一句词，都精准地刺入他被“灵魂浸入”撕开的记忆深处。
那些不属于他的孤独与空虚，对爱的笨拙模仿与渴望，被这些文字唤醒，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掀起狂澜。
周老师看着凌天一动不动地盯着歌词，足足看了五分钟，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怎么？觉得词太绕了？”他问道，“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太喜欢这种……”
“不。”
凌天抬起头，合上了文件夹。
“这词，很好。”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周老师却从那双映着录音棚灯光的瞳孔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悲怆。
“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凌天戴上监听耳机，走进了全封闭的录音间。
隔音门缓缓关闭，将他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周老师看着玻璃墙后那个清瘦的身影，对旁边的助理挥了挥手。
“放伴奏。”
梦幻般的前奏响起，像是无数星辰碎片在夜空中飞舞，带着少女的祈愿与幻想。
凌天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前奏结束，他张开了嘴。
“夜幕是舞台……”
第一个字出口，他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了孤儿院那冰冷的地板，和周围孩子们充满排挤的目光。
一股巨大的悲伤与孤独，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声线。
声音在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哽住，变了调。
调音台后，周老师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按下了暂停键。
“停。”
音乐戛然而止。
“情绪不对。”周老师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冷静而客观，“这首歌的开头，需要的是带着疏离感的甜美，像一个精致的人偶在歌唱。你刚才给我的，是纯粹的悲伤。太直白，太外露了。”
录音间里，凌天沉默着点了点头。
“抱歉，我再来一次。”
第二次尝试。
他努力回忆着之前练习的“谎言式微笑”，试图用营业的声线去包裹情绪。
“每一次眨眼，练习着欺骗……”
歌声变得甜腻，带着刻意的上扬尾音，像极了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偶像歌曲。
“停！”
周老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假了！痕迹太重！我说了，星野爱的谎言是天衣无缝的，是连她自己都想骗过的艺术品，不是这种三流偶像油腻的唱腔！”
“你是在扮演一个传说，不是在模仿一个商品！”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录制反复中断。
每一次，凌天都无法找到那个最精准的平衡点。
他骨子里的真诚，与星野爱灵魂深处的虚假，在他的身体里进行着一场惨烈的拉锯战。
要么，是属于凌天的、过于真实的悲伤。
要么，是模仿来的、过于油腻的虚假。
他就像一个走钢丝的人，左右摇晃，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可以稳稳站立的中心。
录音棚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
助理连大气都不敢喘。
周老师的脸色，也从最初的平静，变得越来越凝重。
“休息十分钟。”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出去走走，调整一下状态。这样下去不行。”
“不用。”
录音间里，凌天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
他透过巨大的隔音玻璃，看着调音台后的周老师。
“周老师，我请求继续。”
“继续？”周老师皱眉，“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再唱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不，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才能唱出这首歌的灵魂。”凌天的眼神里，透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我不能抽离，我必须沉进去。”
周老师看着他，沉默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歌手。
大部分人遇到瓶颈，都想着如何抽离出来，用技巧去弥补。
而眼前这个少年，却选择迎头撞上去，试图用自己的精神，去撞开那扇名为“共情”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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