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象已稳,失血过多,元气大伤,左臂筋络之伤…需漫长时日。”沈清漪的声音带着医者的冷静,也有一丝忧虑,“但性命无碍。玲珑守着。”
陆明渊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渐渐融入远处街巷的、依旧明亮耀眼的火光洪流。“走吧,”他迈步走下石阶,“我们也去送一程。”
周府,这座曾经朱门高耸、象征着清河县豪绅权势的深宅大院,此刻在无边的夜色与无数火把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凄凉的景象。曾经气派非凡的朱漆大门上,贴着刺目的鲜红封条,在火光中如同两道狰狞的血痕。高墙深院,此刻只剩下空洞的黑暗,如同一头蛰伏的、失去生命的巨兽。
黑压压的人群,擎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周府门前宽阔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跳跃的火焰驱散了夜寒,将每个人的脸映得通红,也将周府那高悬的、巨大的“积善余庆”鎏金匾额,映照得纤毫毕现!那四个曾象征着虚伪与权势的金字,在无数悲愤目光的注视下,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得如此刺眼、如此讽刺!
火把汇聚成光的海洋,沉默地燃烧着。没有人说话,只有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如同无数灵魂在低语。空气中弥漫着松油燃烧的气息、人群聚集的温热,以及一种沉甸甸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哀思与愤怒。
赵大勇站在人群最前面,仅存的右手高高擎着火把。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映着他空荡荡的左袖,映着他眼中浑浊却滚烫的泪水。他仰着头,死死盯着那块“积善余庆”的匾额,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柱子…爹没用…爹来晚了…爹…爹送你来了…”他身旁,小豆子、石头、妞妞也被玲珑和王伯等人护着,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火光背景下显得格外单薄。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望着那曾经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朱漆大门,小脸上没有了白日的极度恐惧,只剩下一种茫然的悲伤和属于孩童的、深刻的恨意。
“跪——!送枉死的娃儿们——上路——!”
人群中,一个苍老而悲怆的声音猛地拔高,如同撕裂夜空的号角!
“呼啦啦——!”
如同风吹麦浪,黑压压的人群,无论男女老幼,齐刷刷地朝着周府大门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火把被高高举起,形成一片火焰的森林!无数头颅低垂下去,火光跳跃在他们低垂的颈项和肩背上,勾勒出无数沉默而哀恸的剪影。
没有繁复的祭文,没有喧嚣的哭嚎。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只有压抑在胸腔里的、沉重的呼吸声。这沉默的跪拜,这汇聚如海的火焰,便是最沉重、最悲壮的祭奠!每一支火把,都代表着一个家庭的哀思,代表着对亡魂的呼唤,更代表着对罪恶最无声也最有力的控诉!
陆明渊与沈清漪站在人群外围稍高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火光映在陆明渊冷峻的脸上,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深沉的眸子里映照着那片跪拜的火海,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沉静的冰湖。沈清漪怀抱着玉杵臼,素净的侧脸在火光中明暗不定,清冷的眸光扫过跪拜的人群,扫过周府紧闭的大门,最后落在那块高悬的“积善余庆”匾额上,带着一种洞穿世情的悲悯与冷冽。
时间在沉默的火焰中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亡魂感受到了这汇聚如海的哀思与呼唤。
“呜——”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弱却极其清晰的呜咽风声,骤然卷过周府门前!那风声盘旋着,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吹得无数火把的火焰猛地向周府大门的方向倾斜、摇曳!
跪在最前面的赵大勇猛地抬起头,老泪纵横的脸上充满了惊愕!他身边的几个老者也似有所感,惊疑不定地望向那风声盘旋的府门高处!
就在这风声呜咽、万火摇曳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断裂声,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夜空中骤然炸响!
声音的来源,正是周府大门上方,那悬挂了数十年、象征着周家伪善与罪恶的“积善余庆”巨大鎏金匾额!
在无数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在呜咽风声中,在万火摇曳的光影里!那块沉重无比的匾额,悬挂它右侧的、早已被岁月和湿气腐朽的铁链环扣,竟应声断裂!
“嘎吱——嘣!”
左侧的铁链瞬间被巨大的重量拉扯绷紧,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随即也猛地崩断!
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巨大匾额,如同被斩断了头颅的恶兽,带着沉重的破风声,朝着冰冷的地面轰然坠落!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尘土混合着碎裂的木屑、崩飞的金漆骤然腾起!
巨大的匾额重重地砸在周府大门前的青石台阶上!瞬间四分五裂!碎裂的木块和金箔在火光中四散飞溅!
人群发出一片压抑的惊呼,下意识地向后躲避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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