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扒皮这条毒藤,临死还要反咬一口!陆明渊心中寒意更甚。他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目光却越过玲珑,看向暖阁内。
沈清漪侧躺在矮榻上,盖着薄毯,呼吸均匀而微弱,显然已陷入深度睡眠。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依旧微微蹙着,带着化不开的疲惫。陆明渊心头一紧,一股混杂着愧疚、担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大人!”一个仵作打扮、头发花白的老者,捧着一个大木托盘,脚步匆匆地从后堂证物房的方向走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悸和某种发现的激动,“大人!有…有重大发现!关于那些…那些童尸的!”
童尸?
陆明渊精神一振!密账线索虽断,但周家虐杀童工的血债,同样是如山铁证!他示意仵作近前。
老仵作将木托盘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托盘内铺着干净的白布,上面散乱地堆放着几十片大小不一、颜色暗沉发黑、边缘参差不齐的布片。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一种皮肉焦糊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让旁边的赵虎和雷震都皱紧了眉头。
“这是…”陆明渊强忍着反胃,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布片。
“回大人!”老仵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指着托盘,“这些都是从不同童尸身上…剥离下来的…衣物残片!大部分是…是紧贴烙印部位的…被血和脓…浸透烤焦…硬揭下来的…”他似乎回想起那惨不忍睹的景象,声音有些哽咽,“之前…尸身太多…伤痕太杂…这些碎片…又分散在各处…一直…一直没顾上细看…昨夜沈姑娘昏迷前…曾提了一句…说这些血衣残片…或许…能拼出些东西…属下…属下刚才在整理证物时…就…就试着拼了拼…”
老仵作说着,伸出枯瘦的、带着厚茧和老斑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托盘里那些沾满血污、散发着恶臭的布片,一片一片地挪动、拼凑。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极其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重。昏暗的灯光下,那些暗黑发硬的布片,如同破碎的地狱图景,在他手下艰难地聚拢。
陆明渊、赵虎、雷震,甚至刚刚包扎好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张龙,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住老仵作的手和那逐渐成型的图案。
随着最后几片关键的、带着弧形边缘的焦黑布片被老仵作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归位——
一副完整、清晰、令人心胆俱裂的图案,赫然呈现在托盘的白布之上!
那是一个用滚烫烙铁、生生烙印在皮肉之上、又被血与脓反复浸透、最终随着衣物残片被剥离下来的——完整的“双环套锤”徽记!
两个沉重的铁环相互嵌套,环内交叉着两柄狰狞的铁锤!线条粗粝,充满了暴虐的力量感!烙印边缘,皮肉焦黑翻卷的痕迹在布片上清晰可见!而在烙印的中心位置,由于皮肉被极度灼烧炭化,布料上更是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深不见底的漆黑孔洞!
这哪里是徽记?这是恶魔的印章!是凝固在布料上的、无声的极致痛苦与死亡!
“嘶——!”饶是见惯了血腥的赵虎和张龙,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雷震的虎目瞬间布满血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牙关紧咬!
陆明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紧接着是焚天的怒火在胸中炸开!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些孩童在滚烫烙铁下凄厉哀嚎、痛苦挣扎的惨景!周扒皮!这老狗!千刀万剐亦不足惜!
“这…这烙印…”老仵作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的手指指向图案边缘一处细微的、在血污下几乎难以察觉的痕迹,“大人…您看这里…这…这像是…像是烙印时…铁模…没压稳…留下的一点…不规则的…缺口…还有…这锤头的形状…边缘…似乎…似乎和军械坊起获的…那些小号铁锤模子…对得上!”
铁模!军械坊的小号铁锤模子!
这血衣残片上的烙印,竟然是用军械坊特制的、给童工使用的铁锤模具烙印上去的!这不仅仅是虐杀!这是用自己罪恶的产物,在受害者身上留下永恒的耻辱标记!是赤裸裸的炫耀和嘲讽!
“畜牲!”雷震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猛兽般的低吼!他仅存的右拳狠狠砸在床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陆明渊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和焚心的杀意。他深潭般的眼底,所有的情绪都被一种淬炼过的、冰冷的决绝所取代。他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指向托盘上那幅由血与火、痛苦与死亡拼合而成的罪恶图景,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力量:
“拓下来。”
“用最好的宣纸,最浓的墨。”
“把这‘双环套锤’的烙印…给本官一丝不差地拓下来!”
“连同这血衣残片本身…”
“连同军械坊起获的童工铁锤模子…”
“连同冰俑泣血的刻名…”
“连同所有幸存者的证词…”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砸在寂静的济春堂内:
“本官…要在这清河县衙的公堂之上…”
“在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
“让周守财这条老狗…”
“在这血铸的铁证面前…”
“把他那身画皮…”
“给本官…”
“一寸、一寸地…”
“扒下来!”
冰冷的誓言在弥漫着药味和血腥的空气中回荡。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仿佛在酝酿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而一场清算所有血债的最终审判,已随着这幅血衣拼成的罪图,拉开了它猩红的帷幕。
喜欢红妆断案:我与状元大人的探案日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红妆断案:我与状元大人的探案日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