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楼被一种粘稠的死寂裹挟着,三日了。
白日里龟公们依旧如惊弓之鸟,将“苏挽月姑娘乃是急病暴毙”的说辞翻来覆去地念给每一个探头探脑的人听,声音干涩,眼神飘忽。到了夜里,楼内却弥漫着另一种更深的惶恐。姑娘们早早缩回各自房中,门窗紧闭,连灯烛都只敢点最微弱的一豆,唯恐那融化血肉的恐怖毒物会循着光线找上门来。往日彻夜不息的丝竹管弦、调笑喧哗,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只余下空洞的回响和压抑的啜泣。
鸨母徐三娘,那张涂脂抹粉的脸垮塌得更厉害了。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陆明渊冷得能刮下冰碴子的目光下团团乱转,肥胖的身躯因为焦躁而汗出如浆,浸透了那身俗艳的绛紫绸衫。
“哎哟喂,我的青天大老爷!”徐三娘拍着大腿,声音尖利得能刺穿耳膜,“您行行好!我这春风楼还要开门做生意养活这一大家子人呐!您带着这些官爷,日日守在这里盘问,姑娘们吓得魂都没了!知道的说是查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楼里真藏了什么吃人的妖魔!挽月那丫头命苦,可这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她绿豆小眼里闪烁着算计的精光,试图用撒泼来掩盖更深的不安,“您看…这都三天了,挽月那事…是不是该结案了?她就是得了怪病!真不是谁害的!”
陆明渊端坐在大堂临时征用的一张太师椅上,手边一盏清茶早已凉透。他并未看徐三娘,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光洁的扶手,发出单调的轻响。这声音不大,却像无形的鼓点敲在徐三娘心上,让她聒噪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急病?”陆明渊终于抬眸,目光如寒潭深水,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那遇热即融肌蚀骨之症,徐妈妈倒是给本官说说,是哪一本医书所载?哪个郎中所见?脉案何在?”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不是笑,是冰封的嘲弄,“还是说,徐妈妈这春风楼里,藏着比太医院院判更高明的神医?亦或是…藏着比西域奇毒更诡谲的‘脏病’?”
徐三娘被这连珠炮似的诘问噎得脸色发青,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额角豆大的汗珠滚落。
“老虔婆!”一旁的雷震早按捺不住,铜铃大眼一瞪,蒲扇大的巴掌“啪”一声拍在身旁的楠木桌案上,震得茶盏嗡嗡作响,“再敢在大人面前胡咧咧,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拆了你这把老骨头喂狗?陆大人查案,轮得到你这老鸨子指手画脚?说!苏挽月出事前,都见过什么人?收过什么东西?给老子一五一十吐干净!再敢放一个屁,哼!”他捏得指节噼啪作响,凶神恶煞的气势让徐三娘和角落里几个探头探脑的龟公齐齐一哆嗦。
徐三娘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带着哭腔道:“雷…雷爷息怒!息怒啊!老身…老身也是急糊涂了…挽月…挽月她…她前几日是有些心神不宁,总说睡不好…说…说夜里听见奇怪的声音…可这楼里,姑娘们争风吃醋说些怪话也是常有的事…老身…老身哪想到会这样啊!”她眼神躲闪,明显有所隐瞒。
陆明渊眸光一沉,正待再问,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沈清漪无声无息地从二楼下来,月白的裙裾拂过微尘的地板,如同幽谷流云。她肩上挎着药箱,脸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显然这三日殚精竭虑的验看并未有突破性进展。她对着陆明渊微微摇头,清冷的眸子掠过一丝凝重:“大人,苏姑娘房内彻底清理过,气味混杂,难以追溯毒源。尸体…亦无法再提供更多线索。”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毒性猛烈,遇热即发,毁尸灭迹…手法干净得异常。”
陆明渊的指节在扶手上重重一叩,深潭般的眼底暗流汹涌。对方不仅狠毒,而且极其狡猾老练,抹去了几乎所有痕迹。
夜幕,再次沉沉压下。压抑了三日的春风楼,似乎连空气都凝固成了冰块。龟公们缩在角落打盹,姑娘们的房门更是关得死死的,一丝光亮也无。唯有二楼走廊尽头,那间属于新任头牌秦瑟瑟的“瑟瑟阁”,门缝里透出一线摇曳的烛光,里面隐约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和女子低低的、带着惊惶的说话声。
“瑟瑟姐…你…你真要弹?这都什么时辰了…楼里都传遍了…挽月姐她…”一个小丫鬟的声音带着哭腔。
“咳咳…不弹?不弹那贵客怪罪下来…妈妈能饶了我?”秦瑟瑟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虚弱和认命般的疲惫,“怕什么…那‘脏病’…咳咳…又不是人人都会得…把香点上吧,好歹…提提神…”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一股奇异的、带着辛辣甜腻气息的熏香,如同一条冰冷的蛇,从门缝里悄然钻出,在死寂的走廊里弥漫开来。这香气极其霸道,瞬间盖过了楼内残留的脂粉和药味,直冲鼻腔。
楼下大堂,正闭目养神的陆明渊倏然睁开眼,剑眉紧蹙。沈清漪几乎同时站起身,清冷的眸子骤然锐利如针:“这香…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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