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决策者们正在为扑灭一场森林大火而焦头烂额,却未曾察觉,几支携带高效燃料的突击队,已经悄然潜入火场边缘,准备给这场大火再浇上几桶油。信息的严重不对称和内部危机的优先级,让日本在即将到来的金融风暴面前,显得异常脆弱。
听完财务官那番近乎绝望的陈述和日本银行总裁的补充,内阁会议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令人压抑的沉默。首相深深地将身体靠进宽大的椅背里,抬起手,用力地揉捏着紧锁的眉心,仿佛想将那股沉重的压力从脑中挤出去。他内心充满了疲惫和烦躁,暗自抱怨道:“这个位置……可真不是人坐的。接手的就是这么一个烂到根子里的摊子!”
他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内阁成员和专家,他们大多低着头,回避着他的目光,脸上写满了无能为力。首相深吸一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带着疲惫沙哑的声音再次询问道,这一次,他的问题更加具体,也更加绝望:
“诸位……难道除了让央行继续开动印钞机,进行更大规模的量化宽松,用新发行的货币来购买国债,就真的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了吗? 哪怕是……一些非常规的、艰难的改革方案?”
他的目光首先投向了经济财政政策担当大臣。这位大臣苦笑了一下,推了推眼镜,声音低沉:
“首相,能想到的常规办法,我们过去二十年里几乎都尝试遍了。 从结构性改革到刺激民间投资,从提高消费税到削减社会福利……效果如何,您也看到了。经济的结构性痼疾太深,人口老龄化趋势无法逆转,任何试图给经济‘断奶’的紧缩措施,都可能立刻引发社会动荡和经济衰退。”
接着,一位资深的经济顾问,一位年迈的学者,颤巍巍地开口,他的声音带着历史的沉重感:
“首相阁下,恕我直言,我们今天的困境,其根源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广场协议’。那时,在外部压力下,日元被迫大幅升值,彻底打断了我国出口导向型经济的‘脊梁骨’,导致了资产泡沫和其后‘失落的二十年’。 我们后续所有的政策,很大程度上都是在修补那个时代留下的创伤和后遗症。病灶太深,积重难返啊。”
“广场协议……”首相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如同梦魇般的词汇,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他知道,这位老学者说的是事实。那是一切问题的转折点,是日本经济由盛转衰的拐点。
最后,日本银行总裁接过话头,他的语气更加现实和冷酷:
“首相,现实是,我们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维持国债市场稳定是当前压倒一切的任务,否则国家信用崩塌,后果不堪设想。而目前,唯一能快速、有效地暂时稳住国债收益率、避免政府即刻违约的手段,就是由央行无限量、无底线地提供流动性——也就是您所说的‘量化宽松’。 这确实是饮鸩止渴,但……我们还有选择吗?”
“我们还有选择吗?”
这最后一句话,像一把重锤,敲碎了首相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他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心理挣扎。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神里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决绝。他坐直身体,用恢复了威严但难掩疲惫的声音,下达了指令:
“好吧……我明白了。”他转向日本银行总裁,一字一句地说道:
“日本银行,立刻开始进行紧急测算和预案制定。”
“我需要知道,如果要确保在未来一到两年内,国债市场不发生系统性崩溃,维持收益率在‘可接受’的低水平……”
他停顿了一下,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后面的话:
“央行需要准备多大规模的货币增发?需要将资产负债表扩大到什么程度? 尽快给我一个初步的评估报告。”
这道命令,等同于正式授权央行,准备开启新一轮、可能规模空前的“直升机撒钱”模式。这虽然能暂时延缓危机,但无疑会将日元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也为国际投机资本做空日元提供了最完美的理由和最佳的时机。
“嗨!”日本银行总裁沉重地点头领命,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会议在一种悲壮而无奈的气氛中结束。首相独自一人留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望着窗外东京的夜景,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他知道,自己刚刚可能签署了一份将国家推向另一种风险的命令,但他别无选择。
而这一切的决策动向,虽然处于高度保密状态,但其背后反映出的日本财政困境的极端严重性,却无法完全掩盖。国际金融市场的敏锐嗅觉,已经开始捕捉到这股危险的气息。李正阳所等待的“下一个引爆点”,正随着东京这场高层会议的决策,而加速酝酿。
东京首相官邸内那场决定国家经济命运的高度机密会议,其内容本应被严格封锁在霞关的红色砖墙之内。然而,在这个资本与权力交织的国度,所谓的“绝密”对于某些庞然大物而言,往往形同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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