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梓桐姐吗?戴眼镜的姑娘看见跑过来帮忙的王梓桐,哭得更凶了,学校没了......图书馆被炸平了,我们跑出来时,火都烧到钟楼了......
王梓桐抱着她,眼泪也噼里啪啦往下掉:没事了,到这儿就安全了......
赵佳贝怡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有的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写满了恐惧和茫然。她忽然想起自己医学院毕业时的样子,穿着白大褂,以为医生的敌人只有疾病,哪想过会有炸弹把教室炸成废墟。
都别慌!她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喊,声音不大,却带着股镇定的力量,有伤的跟我去竹楼那边,阿珠带你们清创;没伤的跟着王梓桐,去晒谷场搭临时棚子。有我在,死不了!
她的话像颗定心丸,乱糟糟的场面渐渐稳住。赵佳贝怡指挥着把重伤员抬到竹楼,刚要给一个腹部中弹的士兵换药,忽然看见他小腿上有片奇怪的红疹,密密麻麻的,像被毒虫咬过,边缘还泛着黑。
你这疹子啥时候起的?她皱起眉,伸手按了按,疹子周围的皮肤烫得吓人。
士兵疼得龇牙咧嘴,声音虚弱:在防空洞就有了......洞里的水浑得像泥浆,渴极了只能喝那个......后来就开始上吐下泻,高烧不退......
赵佳贝怡心里咯噔一下。她又检查了几个从重庆撤下来的伤员,发现有三个都起了类似的红疹,还有两个上吐下泻,排泄物带着腥臭味——这症状,像极了霍乱!
就在这时,老李领着个穿蓝布长衫的男人过来了。那男人戴顶旧礼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的胡茬,看着风尘仆仆。他肩上挎着个藤条箱,箱子上贴着张的标签,却看得很紧,手指一直没离开箱扣。
赵医生,这位是组织上的陈同志,老李低声说,他胳膊上的绷带又渗出血了,从重庆城里摸出来的,有要紧事找你。
陈同志摘下礼帽,露出额头上块新疤,像条蜈蚣趴在那里。他往竹楼里扫了一眼,看见满地的伤员和哭哭啼啼的学生,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压得极低:赵医生,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竹楼外的芭蕉树下,陈同志才打开藤条箱——里面根本不是药材,而是台小型电台,还有几卷密码本。他摸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重庆街头的景象:有人躺在路边抽搐,嘴角吐着白沫;还有人捂着肚子打滚,旁边的地上有暗红色的排泄物;最吓人的是张医院的照片,病房里挤满了病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
日军在轰炸中可能用了细菌弹,陈同志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重庆及周边已经出现疑似霍乱和鼠疫的病例,而且传播得特别快。上级急需一批特效药和疫苗,运往前线和大后方的医疗点。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赵佳贝怡脸上,带着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我们听说,您之前研制过一种效果很好的消炎药膏,叫玄坛青?对创伤感染和一些细菌引起的皮肤病特别管用......
赵佳贝怡的心沉了下去。玄坛青需要空间里培育的凝露草,那草汁能快速抑制细菌繁殖,效果是普通草药的十倍。可现在空间彻底沉寂了,别说凝露草,连当初培育草苗的土壤都没了——那是她最后的底牌,如今成了空的。
她看着陈同志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竹楼里那些痛苦呻吟的伤员,还有晒谷场上抱着膝盖哭泣的学生,那句做不了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需要时间,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还有药材。你给我列个清单,告诉我你们能弄到啥,我......我尽力试试。
陈同志眼睛一亮,立刻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本子纸页都卷边了,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字:我们能弄到黄连、黄柏、还有些酒精,就是量不多。另外,山里有种叫蛇床子的草药,老中医说能杀菌......
赵佳贝怡接过小本子,指尖冰凉。没有凝露草,就只能用传统草药配伍,效果慢不说,剂量还不好掌握,稍有不慎就可能加重病情。这简直是在走钢丝,一步错,就是人命。
阿珠!二柱!她扬声喊,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把所有能找到的黄连、黄柏都抱过来,越多越好!再烧两锅开水,要滚烫的!
阿珠和二柱应声跑开,竹楼里很快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赵佳贝怡望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山风卷着乌云压过来,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像重庆方向的炮响。
这场仗,她没有空间辅助,没有凝露草,手里只有些普通草药和竹片上的知识。是真刀真枪的考验,赢了,能救很多人;输了,可能连自己都搭进去。
可她没得选。
竹楼里传来伤员的呻吟声,晒谷场上的学生开始唱起《松花江上》,歌声断断续续,却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赵佳贝怡握紧手里的小本子,指腹划过蛇床子三个字,忽然想起麻明福说过的:医生这行,就是跟死神拔河,哪怕只剩一根手指头的力气,也得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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