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在码头看到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那些大轮船的舷梯旁,穿着西装的人举着通行证,珠光宝气的女人被佣人护着,而像他们一样的平民百姓,只能在岸边眼巴巴地望着,有人急得哭,有人拼命往船上扔东西,希望能被亲戚接住,可大多都掉进了江里,溅起小小的水花,很快就消失了。
“那怎么办?”一个年轻队员忍不住问,声音都带着颤,“难道困死在这里?等鬼子打过来,一枪崩了我们?”
他这话一出,好几个人都红了眼。白天在岸边看到的惨状还在眼前——被炸翻的小船,漂在江面上的尸体,还有哭着喊着找爹娘的孩子。恐惧像江水一样漫上来,淹没了刚才那点暖意。
翁老头磕了磕烟灰,烟锅在船板上敲出“笃笃”声,倒像是在给大家宽心。“江,不止一条路。”
他用烟杆指了指脚下的水:“大船走三峡险滩,排场大,目标也大。可小船不一样,能钻山走涧,顺着清江、乌江那些支流绕过去。”
麻明福眼睛亮了。清江、乌江他听说过,都是长江的支流,水急滩多,大船进不去,可小船能走。只是那路险得很,据说有些地方暗礁跟刀子似的,船稍微偏一点就会被撞得粉碎,还有些浅滩,水底下全是石头,稍不留意就会搁浅。
“路是险了点,水是急了点。”翁老头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慢悠悠地说,“但胜在隐蔽。鬼子的飞机不会去钻山沟,巡逻艇也到不了那些浅滩。你们这些人,还有这位姑娘,才能平平安安过去。”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赵佳贝怡身上,那眼神里带着点郑重:“这姑娘是你们队伍的宝贝。走大路,太招眼——鬼子现在最想抓的,就是医生。走小路,虽然苦,但能保住她,就能保住更多人的命。”
麻明福心里一震。可不是嘛,赵佳贝怡的医术,在这种时候比枪还管用。白天要是没有她,那几个伤员怕是撑不到现在。真要是被鬼子盯上,后果不堪设想。他看向赵佳贝怡,姑娘也正望着他,眼里没啥犹豫,就一个意思:听你的。
麻明福深吸一口气,江风灌进肺里,凉得他打了个哆嗦,却也更清醒了。他往前走了一步,对着翁老头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很低。“老丈,您熟悉水路?”他的语气郑重得像在立军令状。
翁老头咧开嘴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皱纹挤成一团,倒显得和蔼了些:“在这江上漂了一辈子,从穿开裆裤就跟着我爹跑船。哪条水沟子深,哪块礁石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
他拍了拍船板,“这船,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别看它小,结实着呢。去年有次遇到暗礁,大船都撞沉了,就它,蹭着礁石边硬是划过去了。”
他把烟杆往腰上一别,站起身,动作虽然有些迟缓,却透着股稳健。“你们若信得过我这把老骨头,老头子我可以带你们一程。反正这条老命也不值钱,陪你们年轻人闯闯,总比死在岸边强。”
船舱里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好几个人都红了眼眶。刚才还觉得是死路一条,现在突然就有了光,那种感觉,就像在水里快淹死的时候,有人扔过来块木板,让人抓得牢牢的。
“多谢老丈!”“我们信得过您!”队员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麻明福上前一步,紧紧握住翁老头的手。老人的手粗糙得像砂纸,却异常有力,握得他生疼,可他心里却踏实得很。“老丈,大恩不言谢。若能到重庆,我们……”
“别说那些虚的。”翁老头摆摆手,指了指赵佳贝怡手里的红薯,“给我多留点红薯就行,老头子我就好这口。”
赵佳贝怡忍不住笑了,眼眶却有点湿。她把手里没吃完的红薯递过去:“老丈,这个给您,还热着呢。还有不少,都在那边的布袋里。”
翁老头接过去,也不嫌,大口大口吃起来,吃得真香。红薯的甜香在船舱里弥漫开来,驱散了不少沉闷的气息。
江风还在吹,可船舱里的气氛不一样了。队员们开始收拾东西,把仅有的干粮和药品归置好,有人还拿出针线,缝补着破了的衣服。那个刚才哭鼻子的年轻队员,正被同伴拍着肩膀安慰,脸上已经有了点笑容。
麻明福站在船头,望着远处那些支流汇入长江的入口,黑乎乎的像个洞。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肯定难走,说不定比在岸边还危险。那些支流里的暗礁、浅滩,还有可能遇到的巡逻队,哪一样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可他不怕。身边有兄弟,有能救人的医生,还有个熟悉水路的老船工,总比瞎闯强。至少,他们有了方向,有了往前走的勇气。
翁老头吃完红薯,抹了把嘴,开始检查船桨和锚。他动作不快,却很稳,每一个零件都摸了又摸,像是在跟老伙计打招呼。“天亮就走。”他说,“趁着鬼子还没把支流口子封住,咱们钻进去。”
没人说话,都点了点头。月光洒在江面上,泛着碎银似的光,照着这艘小小的乌篷船,也照着一船人的希望。船身轻轻晃动着,载着他们,慢慢驶向那些狭窄却充满生机的支流,驶向未知却值得期待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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