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雪连下了三日,街面上的积雪被往来的车马碾成墨色的泥,黏在靴底,走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滞涩。忘忧茶馆的地窖里,炭盆烧得正旺,映得林晚晴手里的盐引密信泛着暖光——那些被海水泡过的纸页,经孟账房用特殊的药汁处理过,字迹愈发清晰,“北境私军正月十五卯时入城”“宫宴设伏于西华门”等字眼,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眼疼。
“顾御史还没消息。”苏老板按着伤腿,眉头拧成个疙瘩,“宫里的小太监说,陛下把他‘留’在御书房抄录《盐铁论》,说是‘年节无大事,正好温故知新’,明摆着是软禁。”
孟账房往炭盆里添了块银炭,火星子窜起来,照亮他眼底的忧色:“上官云珠的人把茶馆围得更紧了,前街的布铺、后街的酒肆,都换了新掌柜,明眼人一看就是暗司的暗桩。他们怕是猜到证据在咱们手里,就等咱们自投罗网。”
林晚晴摩挲着密信上“西华门”三个字,忽然想起昭阳公主棉袍里的字条,说孟账房是“当年旧人”。她抬头问:“孟先生,您当年在宫里当差时,西华门的守卫换班有规律吗?”
孟账房愣了愣,随即点头:“老奴当年是翰林院的小吏,常去西华门送文书。那里的金吾卫换班在寅时三刻,换班时门禁最松,负责交接的校尉姓赵,是影阁的远亲,当年受过昭阳公主的恩惠。”
“这就是机会。”林晚晴眼睛亮了,“正月十四夜里,我们想办法把证据送到西华门,让赵校尉转交顾御史。顾御史在宫里待了这些天,定能找到机会在宫宴上发难。”
苏老板却摇头:“太难了。暗司的人盯得紧,咱们连茶馆门都出不去,怎么去西华门?”
“能出去。”孟账房掀开地窖角落的石板,露出个仅容一人爬行的窄道,“这是老茶馆的传菜暗道,直通街对面的‘福记’馒头铺。铺子里的王掌柜,他爹是当年护送公主出宫的侍卫,绝对可靠。”
正月十四的夜里,雪又下了起来,比前几日更大,鹅毛似的雪花把长安的街面盖得严严实实。林晚晴换上孟账房备好的杂役衣裳,脸上抹了些锅底灰,跟着送馒头的伙计钻进暗道。
暗道里弥漫着面粉的甜香,尽头的石板一掀,果然是福记馒头铺的后厨。王掌柜正等着,见她出来,往她怀里塞了个热馒头:“趁热吃,暖和。老孟说你要去西华门?我套了辆送面的车,马是从北镇抚司牵来的老马,暗司的人不查。”
马车在雪夜里穿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的轻响。林晚晴撩开布帘,看见街面上的暗司暗桩缩着脖子躲在屋檐下,对这辆不起眼的面车毫不在意。快到西华门时,王掌柜忽然指着路边一个扫雪的老卒:“那就是赵校尉,他今儿轮值,扮成老卒在街角望风。”
林晚晴跳下车,假装帮忙扫雪,悄悄将用油纸裹好的证据塞进老卒手里。老卒的手顿了顿,低声道:“顾御史在御花园的假山上等消息,我这就去送。你快走,上官云珠的马队往这边来了!”
林晚晴刚跳回马车,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上官云珠的人果然来了,火把的光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影子,为首的正是上官云珠,她勒住马,目光扫过面车,冷声道:“站住!搜查!”
王掌柜赔着笑,递过内务府的采买腰牌:“官爷,小的给宫里送面,耽误了吉时可担待不起。”
上官云珠的目光落在林晚晴身上,她脸上的锅底灰遮不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这杂役看着面生。”她翻身下马,伸手就要去揭林晚晴的帽檐。
就在这时,街对面忽然传来呼救声——是个卖糖画的老汉,他的摊子被暗司的马撞翻了,糖稀洒了一地,老汉抱着马腿哭喊:“我的活命钱啊!你们赔我的糖画!”
暗卫们被吸引了注意力,上官云珠回头的瞬间,王掌柜猛地一扬马鞭,马车“驾”地冲了出去,钻进旁边的窄巷。林晚晴回头望,看见赵校尉的身影已消失在宫墙的阴影里,而上官云珠正勒转马头,眼神凶狠地追了过来。
“别怕!”王掌柜甩着鞭子,“前面是回民巷,巷子窄,他们的马进不来!”
马车在迷宫似的回民巷里七拐八绕,终于甩掉了追兵,停在忘忧茶馆后巷。林晚晴跳下车,手心全是汗,刚要道谢,却见王掌柜的后背插着支箭——是上官云珠的冷箭,不知何时射中的。
“别管我……”王掌柜推了她一把,从怀里摸出个布包,“这是当年公主给我爹的护身符,说能保平安……你拿着,去见公主……”
他的手垂落时,雪落在他脸上,像给这张憨厚的脸盖上了层薄被。林晚晴攥着那枚刻着同春草的护身符,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淌——又一个人为了守护的东西,倒在了风雪里。
回到地窖时,孟账房正急得团团转,见她回来,松了口气:“赵校尉让人带信,证据送到了!顾御史说,正月十五卯时,他会借‘看雪’为由,在金銮殿的角楼上等着,只要私军一露面,就拿出证据,当众揭穿李昭的图谋!”
苏老板扶着墙站起来,腿上的伤虽疼,眼里却燃着光:“影阁的弟兄都在城外候着,只要宫里一动,我们就带着百姓往西华门去,声援顾御史!”
地窖外的雪渐渐小了,天边露出鱼肚白。林晚晴望着窗外,长安的宫墙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一头即将醒来的巨兽。她知道,明日的宫宴,将是最后的对决——李昭的私军、顾御史的证据、影阁的弟兄、长安的百姓,所有的暗流都将在那一日喷涌,所有的杀机都将在那一日见分晓。
她摸出王掌柜给的护身符,同春草的纹路被体温焐得温热。这一路,从江南到长安,从深海到雪地,倒下的人太多了,但站着的人更多——他们或许是盐商、是渔姑、是账房、是老卒,或许只是个卖糖画的老汉、送面的掌柜,却用自己的血肉,铺成了通往真相的路。
“天亮了。”孟账房轻声道,“该准备了。”
林晚晴点头,将护身符贴身藏好,与沈清漪的手记、昭阳公主的《泣血录》放在一起。这些带着温度的物件,是她明日走进宫墙的勇气,是她面对李昭时,最锋利的武器。
宫宴的钟鸣,已在不远的晨光里,隐隐响起。
喜欢穿书白月光,我成了女帝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穿书白月光,我成了女帝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