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的秋意浓了,查封的裴府产业外贴满了封条,红得像一片片凝固的血。林晚晴跟着张松年在赈济点忙了三日,看着领盐的百姓从最初的惶恐,到后来的感激,心里那块被愧疚与愤怒填满的地方,终于透进些微光。
“林姑娘,尝尝这桂花糕。”卖糕的阿婆塞给她一块,脸上的皱纹笑成了花,“要不是你和顾大人,我们这辈子都别想吃到平价盐。”
林晚晴接过糕,甜香混着桂花香漫进鼻腔,却没什么胃口。她望着街角那棵老槐树,树下总蹲着个修鞋的老汉,草帽压得很低,露出的手腕上有块月牙形的疤——那是暗司中人的标记,和长安街头见过的一模一样。
“在想什么?”张松年递来一碗凉茶,“顾大人的奏折应该快到京城了,裴琰这棵大树一倒,江南就太平了。”
林晚晴摇摇头,将目光收回:“我在想,长安那边,会不会有变数。”
话音刚落,驿站的驿卒就骑着快马奔来,手里举着面黄旗——是六百里加急的公文。驿卒翻身下马,直奔顾御史的临时行辕,马蹄扬起的尘土里,带着股不同寻常的急切。
半个时辰后,行辕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林晚晴和张松年赶过去时,正看见顾御史脸色铁青地站在案前,手里攥着份奏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大人,怎么了?”张松年急忙问。
顾御史猛地将奏折拍在案上,纸上的朱批刺眼夺目:“裴琰虽有过错,念其辅政多年,着革去吏部尚书之职,贬为苏州府通判,戴罪立功。赵文渊贪墨属实,斩立决。其余人等,酌情发落。”
“什么?”张松年惊得后退一步,“就这么轻饶了他?私铸盐引、通倭叛国,哪一条不够凌迟?”
林晚晴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看懂了那朱批里的权衡——李昭没有彻底扳倒裴琰,反而将他贬到苏州,看似降级,实则让他继续掌控江南盐务的烂摊子,甚至可能是想借他的手,收拾那些刚被唤醒的盐商势力。
“陛下这是……”林晚晴的声音发颤,“他明知裴琰罪该万死,为何还要留着他?”
“因为裴琰手里的东西,陛下想要。”顾御史的声音冷得像冰,“那些与他勾结的富豪、京中党羽、盘根错节的盐利网络……斩了裴琰,这些势力会四散,陛下宁愿留着他这条命,一点点收编。”他忽然看向林晚晴,眼神复杂,“还有你,林姑娘。陛下的朱批里特意提了,让你即刻启程回京,说‘念及旧情,需当面问清身世’。”
林晚晴如遭雷击。旧情?身世?李昭终于要动她这张牌了。他留着裴琰,或许不只是为了盐利,更是想用裴琰牵制她,逼她乖乖回京,成为他掌控在掌心的棋子。
“不能回去!”张松年急道,“这分明是鸿门宴!回去了,你还有命在?”
顾御史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块腰牌,塞给林晚晴:“这是我的钦差腰牌,凭它可在江南通行无阻。裴琰被贬到苏州,明日就会到任,他绝不会放过你。你先去太湖的岛庄躲一阵子,我再写奏折,据理力争。”
林晚晴握紧腰牌,指尖冰凉。她仿佛能看见长安的宫墙在眼前矗立,李昭坐在御书房里,指尖轻叩案几,算计着她和裴琰这两枚棋子的下一步。
“我不躲。”她忽然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他要我回去,我就回去。但回去之前,我要做一件事。”
次日清晨,裴琰的官船抵达苏州码头。他穿着件素色锦袍,虽没了往日的张扬,眼神里的阴鸷却更甚。刚踏上码头,就看见林晚晴站在石阶上,手里捧着那卷通倭账册。
“裴大人,别来无恙。”林晚晴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这东西,你还认得吗?”
裴琰的脸色骤变,厉声喝道:“拿下她!”
身后的护卫刚要上前,却被突然涌来的百姓拦住。张松年举着盐商联名的血书,高声道:“裴琰!你通倭叛国的罪证在此,百姓们都看着呢!就算陛下饶你,我们也不饶!”
百姓们堵住码头,有人往裴琰身上扔烂菜叶,有人高喊着“处死汉奸”。裴琰的官船被围得水泄不通,护卫们拔刀相向,却怎么也冲不破人墙。
“林晚晴!”裴琰咬牙切齿,“你以为这样就能奈何我?陛下留我一命,就是要我收拾你们这些跳梁小丑!”
“收拾我们?”林晚晴将账册高高举起,让阳光照在那些倭寇签名上,“你看看这些名字,当年他们在沿海烧杀抢掠,多少百姓家破人亡!你用他们的银子买官,用他们的船运私盐,你以为能瞒多久?”她忽然转向人群,“乡亲们,把这些罪证抄录下来,传遍江南!让天下人都看看,这就是陛下要保的‘功臣’!”
百姓们轰然应诺,识字的人立刻找来纸笔,围着账册抄写。裴琰气得浑身发抖,却被堵在人群里,寸步难行——他终于明白,林晚晴不是要杀他,是要让他身败名裂,就算活着,也永远活在百姓的唾骂里。
混乱中,林晚晴悄悄退到码头边缘,顾御史派来的船已在那里等候。她最后望了眼被百姓围在中间的裴琰,又看了眼长安的方向,纵身跳上小船。
船驶离码头时,她听见岸上的百姓还在高喊,声音穿透水面,像无数只手,推着她往更远的地方去。她知道,回京之路必定凶险,李昭的雷霆手段里,藏着更深的诡谲。但她不能退缩——沈清漪的信,周老汉的命,百姓的期待,都在她肩上。
船舱里,林晚晴展开顾御史给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从江南到长安的隐秘路线。她摸出那枚“晚”字玉佩,贴在胸口。
长安,她要回去了。不是作为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作为带着江南民心的火种。她倒要看看,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李昭的权谋与她的决心,究竟谁能更胜一筹。
船行渐远,苏州城的轮廓渐渐模糊,只有百姓的呼声,还在风里回荡,像一句未完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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