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族夜袭的余波,如同朔风城上空久久不散的阴云,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虽然成功击退了敌人,但城墙上下留下的斑驳血迹、伤兵营里不绝于耳的呻吟、以及名单上那些再也无法醒来的名字,都让这场胜利蒙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军营里听不到欢声笑语,只有沉默的忙碌和压抑的悲伤。将士们脸上带着疲惫、麻木,还有深藏眼底的痛楚。
顾昭之忙碌了整整一天,几乎没有合眼。他亲自巡视了每一段受损的城墙,慰问了每一个伤兵营帐,主持了阵亡将士的初步祭奠,与将领们反复推演蛮族下一步可能的动向。直到夜幕再次降临,他才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回到中军大帐。卸下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沉重盔甲,换上一身干净的墨色常服,但他眉宇间凝结的沉重和眼底密布的血丝,却无法随之卸去。
墨砚沉默地递上一杯滚烫的、熬得极浓的苦丁茶,希望能帮他提提神。
顾昭之接过,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感受着陶杯传来的烫意,仿佛借此才能确认自己还真实地活着。他走到帐门口,望着外面零星燃起的篝火和那些沉默地坐在火边、身影被拉得老长的士兵们,久久不语。这一战,是守住了,但代价……太沉重了。每一个冰冷的数字,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是他带出来的兵。
“将士们……情绪如何?”他低声问道,声音沙哑干涩。
墨砚垂首回道:“士气有些低迷。伤亡不小,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不过……伙房那边,林姑娘带着人忙活了一下午,说是……不管怎么样,得让兄弟们吃顿热乎顺口的,驱驱寒,也……也算是对活着回来的人,一点安慰。她管这叫……‘庆功简宴’。”
“庆功……”顾昭之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此时此刻,何功可庆?但……安慰吗?他明白林晚昭的意思。在这个时候,任何空洞的安抚和遥远的封赏,或许都比不上一碗能暖到心里去的热汤。
“她有心了。”他最终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将杯中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
夜幕下的朔风城军营,没有胜利后的喧嚣,没有觥筹交错的庆功宴。气氛凝重得如同结了冰。但伙房区域,那几口最大的行军锅下,灶火却比平时燃烧得更加旺盛。
林晚昭知道,此刻的将士们,需要的不是大鱼大肉的狂欢,而是能熨帖身心、给予力量的温暖。她将库房里所能动用的、品相最好的一些风干羊肉拿了出来,又动用了一点“特权”,申请来了少量相对白净的米和最后一点珍贵的胡萝卜。她没有再做需要精细操作的抓饭,而是选择了最原始、也最直击人心的方式——竭尽全力,熬一锅好汤。
巨大的行军锅里,清澈的雪水(化开的)烧得滚开。风干羊肉被仔细处理过,反复浸泡冲洗,砍成大块,冷水下锅,放入大量的、她带来的生姜片、花椒,以及她秘制的“万能酱”。大火猛烧,逼出浮沫,仔细撇去,然后转为文火,让时间和小火苗慢慢地、耐心地去驯服那些坚硬粗韧的肉纤维,将骨髓里的精华,一点点融入到汤水之中。
另一个锅里,则熬着浓浓的、几乎看不到米粒形状的杂粮米粥,极致的软烂带来极致的温暖和易消化。
浓郁的、带着药料香气和醇厚肉香的汤味,与朴素的、带着谷物清甜的粥香,交织在一起,随着蒸腾的白色水汽,弥漫在朔风城悲伤而冰冷的夜空中。这香气不似抓饭那般浓烈逼人,却如同涓涓细流,带着一种沉默而坚韧的力量,无声地渗透到营地的每个角落,试图融化那冻结在人们心头的寒冰。
开饭的梆子声,在沉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将士们默默地排着队,队伍安静得可怕,只有脚步声和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当一勺滚烫的、汤色呈现出奶白色(得益于长时间熬煮和少量羊油)、散发着浓郁香气、里面躺着几块炖得酥烂脱骨羊肉的浓汤被舀进粗陶大碗,当一勺稠厚得能立住筷子的热粥被打到另一边,再配上一小撮碧绿辛香的腌沙葱时,不少低着头的士兵,眼眶瞬间就红了。
没有酒,没有多余的菜,只有一碗浓汤,一碗稠粥,一撮咸菜。
大家或蹲或站,捧着碗,沉默地开始进食。滚烫的汤汁滑过干涩的喉咙,温暖了几乎冻僵的四肢百骸,也仿佛一点点浸润了干涸悲痛的心田。酥烂的羊肉几乎无需咀嚼,在口中轻轻一抿便化开,带着咸鲜的滋味和暖流涌向全身。绵滑滚烫的粥就着酸辣开胃的沙葱,让人不由自主地、一口接一口地吃下去,仿佛要将所有的疲惫和悲伤都就着食物吞咽下去,转化为继续活下去、继续战斗的力量。
没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轻微的喝汤声和吞咽声。但一种无声的情绪,却在沉默中悄然流淌、汇聚。是失去战友的悲恸,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身体被温暖唤醒的知觉,也是……对这碗及时的热汤所带来的、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慰藉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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