逶迤行:山河与岁月的长卷
我是在一幅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前,第一次被“逶迤”这个词攫住心神的。那画卷青绿浓艳,长达近十二米,展开时,仿佛整条大宋的锦绣山河都在眼前铺陈开来。画中的群山,并非孤峰突起,而是连绵起伏,如巨龙般蜿蜒伸展,从画卷的这一端,一直延伸到水天相接的那一端。山间的江河,也不是笔直奔涌,而是绕着山脚,循着山谷,曲曲折折地流淌,最终汇入浩渺的烟波。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理解了“逶迤”二字的妙处。“逶”是行走的姿态,从容不迫;“迤”是延展的形态,连绵不绝。它不是险峻的巉岩,也不是高耸的迢峣,而是一种温柔的、流动的、充满生命力的曲线。它是山脉在大地上画出的优美轮廓,是江河在山谷间谱写的悠扬乐章,是道路在原野上编织的绵长丝线。
从那以后,我便开始追寻这种“逶迤”的意境。我不再执着于登顶俯瞰的壮阔,也不再满足于一览无余的平畴,而是偏爱那些需要放慢脚步、用心去丈量的蜿蜒路径——无论是山间的羊肠小道,还是河畔的九曲回廊,抑或是古城里纵横交错的幽深街巷。
一、群山的逶迤:大地的褶皱
去年深秋,在安徽的黄山,我真切地触摸到了群山逶迤的脉动。
我们没有选择乘坐缆车,而是沿着古人开凿的石阶,一步步向山顶攀登。起初,山路还算平缓,两旁是茂密的竹林,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但越往上走,山势越显曲折,道路也随之蜿蜒起来。
行至“半山寺”附近,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我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的群山如一条沉睡的巨龙,脊背起伏,连绵不绝。近处的山峰,岩石裸露,奇松点缀,姿态万千;远处的山峰,则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轮廓模糊,若隐若现。它们相互连接,彼此呼应,形成了一道巨大的、蜿蜒的弧线,从东南一直延伸到西北,仿佛没有尽头。
“这就是黄山的龙脉啊。”同行的向导指着远方说,“黄山的山体,是燕山期花岗岩侵入地壳深处冷却凝固形成的。后来经过地壳运动和长期的风化侵蚀,才形成了今天这种奇特的峰林地貌。你看这些山峰,看似各自独立,实则地下的岩体是连在一起的,就像人的骨骼一样,支撑起整个山脉的逶迤身姿。”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那些看似孤立的山峰,底部似乎都隐没在云雾之中,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它们紧紧地串联在一起。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射下来,照在山峰的侧面,勾勒出一道道柔和而有力的轮廓线。这些线条相互交织,缠绕,形成了一幅巨大的、动态的画卷,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继续向上攀登,山路越发崎岖,也越发蜿蜒。有时需要侧身穿过狭窄的石缝,有时需要手脚并用地爬上陡峭的岩壁,有时又要沿着悬崖边的栈道小心翼翼地前行。但正是这不断转折、不断延伸的路径,让我有机会从不同的角度去欣赏群山的逶迤之美。
在“飞来石”景点,我看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孤零零地矗立在另一块更大的岩石上,底部与底座的接触面积极小,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但当我绕到它的侧面,从另一个角度去看时,却发现它与远处的群山竟然形成了一条完美的弧线。它就像这条逶迤长龙身上的一颗明珠,镶嵌在群山之间,熠熠生辉。
傍晚时分,我们终于登上了光明顶。站在山顶的观景台上,俯瞰着脚下的云海,心中充满了震撼。云海翻腾,如波涛汹涌的大海,而那些露出云海的山峰,则像一座座孤岛,在波涛中摇曳。它们的轮廓在云海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柔和,格外蜿蜒。我忽然觉得,这些群山的逶迤,不仅仅是一种静态的景观,更是一种动态的生命。它们在岁月的长河中,不断地生长、变化,用自己的身躯,书写着大地的沧桑与厚重。
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我们沿着蜿蜒的山路慢慢下行,耳边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在石阶上,形成了一道道银色的光斑。我看着脚下蜿蜒的山路,看着远处群山模糊的轮廓,忽然明白,群山的逶迤,是大地最温柔的褶皱,它容纳了风雨,也孕育了生命。它教会我们,人生的道路也不必总是笔直向前,偶尔的蜿蜒与转折,或许能让我们看到更美的风景。
二、江河的逶迤:岁月的琴弦
如果说群山的逶迤是大地沉默的诗篇,那么江河的逶迤,则是岁月奏响的悠扬琴弦。
今年春天,我沿着长江的支流——嘉陵江,进行了一次徒步旅行。嘉陵江发源于陕西省凤县代王山,流经甘肃、陕西、四川等地,在重庆市朝天门汇入长江。它不像长江主干道那样宽阔汹涌,也不像黄河那样浑浊奔腾,而是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在群山之间蜿蜒流淌,滋养着两岸的土地和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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