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床头,双手稳稳托住万小雅的头颅两侧,开始极其缓慢地、顺时针方向转动她的脖子。动作刚一开始,万小雅的身体就猛地绷紧了,脸上血色褪尽,牙齿紧紧咬住下唇,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颈部挛缩的疤痕被强行拉伸,那种仿佛皮肉被生生撕开的锐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疼……”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知道,很疼。”徐治疗师没有停下,但动作更缓,语气充满理解和鼓励,“坚持五秒钟,好,现在我们放松,慢慢转回来……对,很好。我们再来一次,这次稍微增加一点点角度……”
云清朗站在一旁,看着妻子痛苦扭曲的脸,看着徐治疗师稳定而持续的动作,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呼吸都困难。他几乎要冲口而出“停下”,但想起陈默的叮嘱,想起小雅昨夜的话,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沉默,只是用眼神死死锁住妻子,传递着无言的支撑。
短短十分钟的颈部被动活动,对万小雅来说如同酷刑。结束时,她浑身被冷汗湿透,虚脱般地瘫在枕头上,大口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徐治疗师用毛巾轻轻帮她擦汗,赞道:“万女士,你做得非常好!第一次能坚持下来,非常了不起。休息十分钟,我们接着做肩关节。”
接下来的肩、肘、腕、髋、膝、踝……一个个关节,在徐治疗师专业而耐心的引导下,经历着同样痛苦却必要的“松解”。万小雅的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嘴唇被咬出了血印,但她始终没有喊停,只是死死抓着床单,或是云清朗递过来的手,一次次在痛苦的极限边缘挣扎、坚持。
云清朗的心,也在这漫长的“凌迟”中,一次次被碾碎,又一次次被她眼中那不肯熄灭的微弱火焰粘合起来。他学会了在旁边用平稳的语调,数着徐治疗师要求的坚持秒数:“一、二、三……小雅,很好,马上就好……四、五,放松!”他也学会了在间隙,用温热的毛巾为她擦拭,喂她喝几口温水,说些鼓励的话,尽管那些话语在巨大的痛苦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徐治疗师离开时,万小雅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徐治疗师对云清朗详细交代了今天需要他辅助完成的、次数更多的被动活动要点,又留下一些缓解肌肉紧张的热敷方法和注意事项,才匆匆赶往下一个病房。
云清朗送走治疗师,回到床边,看着妻子憔悴不堪却隐隐透出些不同神采的脸,心中百感交集。他拧了热毛巾,仔细地、轻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汗水和泪痕。
“很……很难受,对吗?”他低声问。
万小雅极缓慢地眨了眨眼,声音细若游丝:“比……比想象的……还疼。”她停顿了很久,积攒着力气,才又吐出几个字,“但……好像……脖子……能动一点点了。”
云清朗一愣,随即巨大的酸楚和喜悦涌上心头。他小心翼翼地、按照徐治疗师教的方法,尝试帮她做微小的颈部侧屈,果然,比起之前纹丝不动的僵硬,似乎有了一点点极其细微的松动感。
“真的!小雅,真的松了一点!”他激动得声音发颤。
万小雅看着他,疲惫的眼底,也终于漾开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笑意,那笑意驱散了些许痛苦带来的灰暗。“嗯。”她轻轻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仿佛这微小的进步,已耗尽了刚才积攒的所有气力,却也带来了某种沉甸甸的满足。
康复的序幕,就在这撕心裂肺的疼痛与微不足道的进步中,正式拉开了。
日复一日,徐治疗师定时前来,指导新的动作,评估进步,调整方案。云清朗则成了最刻苦的学生和最忠诚的执行者。他将徐治疗师教导的每一个手法、角度、力度、时间都牢牢记住,在治疗师不在的时候,严格而温柔地协助万小雅完成每日数次的锻炼。他学会了使用红外线烤灯为僵硬的关节热敷,学会了用特制的按摩油轻轻按摩疤痕周围紧张的肌肉,学会了如何在她疼痛到崩溃边缘时,用言语和拥抱给予支撑,又在必要时狠下心肠,督促她完成既定的目标。
压力衣定制测量的人也来了,用柔软的皮尺在万小雅身上量取了无数个数据。几天后,第一套淡肉色的、弹性极强却绷得紧紧的压力衣送到了。穿戴过程又是一番挣扎,紧绷的布料压迫着新生脆弱的皮肤和下面的疤痕,带来持续的、闷胀的痛感和强烈的束缚感,万小雅几乎要喘不过气,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窒息的恐慌。
“必须穿,小雅。”云清朗按着陈默和徐治疗师的嘱咐,狠着心,帮她一点点拉平整,“一开始会很难受,适应几天就好。这是为了防止疤痕长得像树皮一样又厚又硬,是为了以后。”
万小雅看着他眼中同样的痛楚和不容动摇的坚决,最终咬着牙,忍住了脱下来的冲动,任由那层紧绷的“外壳”将自己包裹。硅酮贴片和凝胶也开始使用,黏糊糊的触感和需要长时间贴敷的不适,也成了每日必须忍受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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