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已经持续到了第七天,天空依旧阴沉灰暗,仿佛永远不会放晴一般。我撑着一把油纸伞,小心翼翼地踩踏着脚下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朝着周家湾缓缓走去。
背包沉甸甸的,里面装着从上海公司拿到的离职证明,以及爷爷临终前塞给我的那块珍贵无比的枣木牌。这块木牌历经岁月沧桑,上面雕刻着略显粗糙却又充满力量感的“周记匠坊”四个大字,显然出自爷爷那双勤劳而灵巧的手。
周家湾位于太湖西岸,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宜人,但对于我来说,它更像是一个承载着家族记忆与情感的地方。自我有记忆以来,每年清明节都会跟随家人回到这里,去祭拜逝去的祖先,并探望健在的亲人。
然而,自从十年前爷爷离世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那个曾经弥漫着松烟墨香和桐油气息的老木匠铺也随之关闭,大门紧紧锁住,门上原本鲜艳的红漆早已剥落殆尽,只剩下斑驳的痕迹。就连门环上的铜绿也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褪去,显露出下面镌刻着的“百年匠魂”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太爷爷当年留下的墨宝。
阿川回来啦!
隔壁张婶拎着竹篮过来,蓝布衫角沾着泥:你爷爷那屋前儿夜里闹动静,我家娃说听见木头拖地的响,像有人在挪床。
我手顿了顿。记忆里爷爷的床是张榆木拔步床,榫卯严丝合缝,当年造这床花了三个月。我掏出钥匙开门,霉味裹着潮气涌出来,梁上的蛛网在风里晃。
床果然不在原位。
原本靠西墙的拔步床,此刻歪在东窗下,雕花围栏刮花了半面墙。我蹲下去摸地面,青砖上有细密的划痕,是新伤。窗台上的铜铃铛无风自动,叮铃铃响得人心慌。
“小川?”张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恐惧所笼罩,“要……不我们还是去找个先生来看一下吧?”
然而,我并没有回应她的提议。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那个陈旧的抽屉,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抽屉里静静地躺着爷爷曾经使用过的工具箱,当我轻轻拉开它的时候,铜锁发出了清脆的“咔嗒”声,就像是在与某种神秘力量产生共鸣一般。
箱子里摆放着各种工具,凿子、刨子、墨斗等一应俱全,它们整齐地排列在一起,透露出岁月的痕迹。而在这些工具的最底层,压着一本已经泛黄的账册。我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翻开到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太爷爷苍劲有力的字迹:“光绪三十年,替陈家造阴床,犯忌,折寿三年。”
看到这几个字,我的后颈猛地一阵发凉。记忆深处,儿时的奶奶曾告诉过我,匠人们最为忌讳的就是为死者打造家具,特别是床铺,因为那是承接阴气的地方。可是,爷爷后来也曾提起过,有些活儿虽然危险至极,但却是用生命换来的,例如为那些遭遇横祸身亡的孝子制作冥器,可以延续家族的血脉传承。
此刻,窗外的雨声愈发猛烈起来,似乎在催促着我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我匆匆忙忙地整理好自己的物品,正准备转身离去时,眼角却突然瞥见了床底下一团模糊的黑影。好奇心作祟,我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去查看,结果发现那里竟然藏着一个沾满泥土的红布包裹。血。
阿川哥!
村头传来喊叫声。跑过去时,王铁匠家的二小子躺在地上,脸白得像纸。他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方才在晒谷场玩,突然就倒了,嘴里念叨床动了,床要吃人...
我盯着他手里攥的半块陶片,和爷爷工具箱里的墨斗坠子纹路一样。
村里唯一的茶铺在土地庙旁,我请了老茶客们喝茶,想探探陈年旧事。
你爷爷那辈啊...驼背的周伯抿了口茶,最规矩的手艺人。就有一桩怪事,民国二十年,替镇东李财主打喜床。
喜床有什么怪?
那床造得邪性。周伯压低声音,榫头全用的活卯,说是能随新人成长调整。结果床做好第三天,李财主家刚过门的少奶奶就上吊了。
茶铺里静得能听见雨打瓦当。另一个老人接口:后来才知道,少奶奶是童养媳,进李家前就和人私定终身。她悬梁时,床的四根立柱裂了道缝,正好卡住脖子。
所以是你爷爷打的床害了她?
谁敢说?周伯冷笑,李财主带人来砸铺子,你爷爷跪在雨里发毒誓:周家匠坊永不再碰活卯,若违此誓,三代以内必见血光。
活卯!我突然想起床底下那根折断的榫子。据说这活卯可是榫卯技艺中的一种旁门左道啊,它不需要使用任何胶水就能让两块木材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但这种方法完全依靠着木头自身所具有的弹性来相互咬合。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连接部位可能会逐渐变得松弛和不稳定起来。
老一辈的人们常常念叨:“活卯会‘吃人’气”,也就是说用这种工艺制造出来的物品仿佛拥有某种神奇的灵性,如果不小心沾染到了怨怼之气……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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