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这不是中年危机那种无病呻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也不是老年人常见的对生命流逝的淡淡忧虑。这是刻骨铭心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大限将至”的直觉。尤其最近这半个月,这种感觉简直像跗骨之蛆,日夜不停地啃噬着他。
老王头是个香匠,祖传的手艺。在这个科技飞速发展,连寺庙都开始用电子香烛的年代,他固执地守着祖上传下来的三间瓦房,一间做卧室,一间堆放原料,还有一间,是他神圣不可侵犯的制香作坊。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檀木、沉水香、龙涎香以及各种他独家调配的神秘香料的混合气味,浓得化不开,外人进来往往被呛得涕泪横流,他却甘之如饴。
他的香,据说有灵性。求子嗣的妇人买了他的“百子千孙香”,果然或多或少都能得偿所愿;生意失败的男人求了他的“枯木逢春香”,隔天竟真的接到一笔救命的外贸订单;就连镇上最凶的那条疯狗,在闻了他特制的“安魂息怒香”后,也变得温顺乖巧,趴在他脚边像个听话的孩子。老王头的香,似乎真的能沟通阴阳,影响运势。
可现在,他自己却好像被厄运缠上了。
起因是一笔奇怪的生意。
半个多月前,一个穿着黑色雨衣、浑身湿漉漉的男人闯进了他的作坊。那人脸色惨白,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雨水顺着他低垂的帽檐滴落,在地上积起一小滩水洼,散发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
“我要……三长两短的香。”男人的声音嘶哑,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老王头当时正拿着一把细如发丝的香签,蘸取着秘制的粘粉,动作优雅而专注。听到这话,他握着香签的手猛地一抖,一滴粘稠的浆糊不偏不倚地滴落在他那双穿了三十多年的千层底布鞋上。
“啥?”老王头眯起浑浊的老眼,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三长两短的香?他做了几十年的香,奇形怪状、功效各异的香见过不少,唯独没听说过“三长两短”的香。香,讲究的是匀称、和谐、长久燃烧,象征着平安、顺遂、福寿绵长。三长两短,那不是明摆着咒人吗?这生意,邪门。
黑衣男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非金非玉的黑匣子,“当当”一声放在满是香灰和木屑的地上。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叠叠黄澄澄的纸符,符纸上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却又透着无尽诡异的图案,看得老王头心头发毛。
“价钱,随便开。”男人的声音依旧嘶哑,“但我只要‘三长两短’的香。一千支。”
老王头咽了口唾沫。那黑匣子里的符纸,他认得,是失传已久的“招魂引”!据说能引来方圆百里的孤魂野鬼,任由符主差遣。拿这么邪门的东西当订金,这生意绝对不能接。他干咳两声,摆摆手:“客官,您看我这小店,做点吉庆祥和的香还行,这种……恕难从命。”
“你确定?”男人缓缓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双眼睛。那不是人的眼睛!老王头敢发誓,他看到了眼白里没有瞳孔,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人怕三长两短。你不怕吗?”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老王头头上。他浑身一激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是啊,人怕三长两短,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忌讳。可这男人怎么会知道?难道……
“我……我考虑考虑。”老王头强作镇定,心里却已经乱成一团麻。
黑衣男人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说,拎起地上的黑匣子,又像幽灵一样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满室的阴冷和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词——“三长两短”。
从那天起,老王头就觉得不对劲了。
先是作坊里的老鼠突然死绝了。那些平日里偷吃香粉、咬坏香签的肥硕老鼠,一夜之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神,一个个翻着白肚皮,瘫软在墙角,眼睛瞪得溜圆,死状凄惨。
接着是他养的那只老鹦鹉,学舌最灵光的一只,突然开始整天念叨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两短一长,两短一长,香断人亡,香断人亡……”声音凄厉,听得老王头皮发麻。他试着用朱砂给鹦鹉点睛,按照祖传秘法驱邪,可那鹦鹉只是歪着头,依旧执着地重复着那句谶语。
然后是他自己。身体明明没啥大病,可总是无缘无故地感到疲惫不堪,精神萎靡。夜里睡觉也不安稳,老梦见自己身处一片浓雾弥漫的荒野,雾气中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哭声和呜咽。更可怕的是,他好几次在半夜惊醒,发现床头不知何时多了一截烧剩下的香,总是“两短一长”的形状!
这绝对是那个黑衣男人搞的鬼!老王头越来越肯定。那“三长两短”的香,根本就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用“两短一长”的诅咒来要他的命!人怕三长两短,香怕两短一长。这两句话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像魔咒一样折磨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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