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晚风带着黏腻的热意,卷走了马戏团最后一阵喧嚣。晚上九点整,“环球奇境”的霓虹灯牌闪烁了最后三下,像濒死者的瞳孔,终于彻底熄灭在浓稠的夜色里。
后台的铁皮门被推开,混着动物粪便和爆米花的气味涌出来,星星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她是今天最后一场表演的特邀观众,因为写一篇关于濒危马戏团的报道,缠着团长要了后台通行证,没想到表演结束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困在了这里。
“雨太大了,等会儿再走吧。”费一鸣甩了甩魔术帽上的亮片,他的白手套沾着点黄油,是刚才给老虎喂食时蹭到的,“勾叔说仓库里有干净的雨衣,我去拿几件。”
珠珠把小丑的红鼻子摘下来,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倦意的脸。她揉着发酸的脸颊:“累死了,今天场场满座,脸都笑僵了。”她的小丑服上还沾着彩色纸屑,在昏暗的应急灯下像剥落的皮肤。
牛二扛着驯兽鞭从兽笼区走出来,汗水把他的背心浸成深褐色:“妈的,老黑今天不对劲,总往笼子底下钻,跟见了鬼似的。”老黑是那头表演钻火圈的黑熊,平时温顺得像头大猫。
小涵抱着一摞叠好的绸带,细白的手指绞着衣角:“我刚才收拾道具间,好像听见地板在响……”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刚说完就被兴仔打断。
“小丫头片子别疑神疑鬼的。”兴仔把空了的汽水瓶扔进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这破马戏团几十年了,地板松动很正常。”他是空中飞人演员,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像绷紧的钢绳。
勾建继蹲在墙角抽烟,火光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明明灭灭。他是马戏团的老人,从搭帐篷到修道具样样精通,此刻却紧锁着眉头:“别瞎说,这地板……邪性得很。”
周怡末推了推眼镜,笔记本上记满了今天的观察笔记。她是民俗学研究生,来这里是为了收集民间杂耍的资料:“勾师傅,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星星注意到,勾建继的目光落在脚下的木质地板上。那些地板是深红色的,边缘磨损得发白,拼接处的缝隙里积着经年累月的灰尘。刚才人多嘈杂没注意,现在安静下来,好像真的有什么声音从底下传上来——不是松动的吱呀声,而是一种缓慢的、有节律的起伏,像……像谁在呼吸。
“这马戏团建在老地基上。”勾建继猛吸一口烟,烟蒂烫到手指才慌忙扔掉,“民国时候这儿是个乱葬岗,后来改建成屠宰场,解放后才盖了马戏团。我刚来那年,挖地基的时候挖出过不少骨头,团长让人连夜填了,谁也不许提。”
雨越下越大,砸在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拍门。突然,舞台中央的一盏聚光灯闪了两下,灭了。后台的应急灯也跟着暗了暗,周围的影子猛地拉长,又骤然缩回去。
“搞什么鬼?”费一鸣骂了一声,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在地板上扫来扫去,“我去看看总闸。”
他刚迈出两步,脚下突然一软。不是踩空的那种软,而是像踩在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上,带着温热的弹性。费一鸣“咦”了一声,蹲下去用手指按了按地板。指尖传来的触感很奇怪,坚硬的木头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鼓胀、收缩,连带着他的指尖也跟着微微发麻。
“你们快来摸!”他的声音有点发颤。
珠珠第一个跑过去,刚把手放上去就尖叫着缩回手:“它在动!地板在动!”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七八只手按在不同的位置,都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诡异的起伏。就像整个马戏团的地面变成了一张巨大的肺叶,随着某种未知的呼吸一张一翕。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腥甜味,像是雨后泥土混着铁锈的味道,又带着点腐烂的甜腻。
“邪门了!”牛二猛地抬脚跺了一下,地板发出沉闷的“咚”声,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上来的,“这底下到底是什么?”
勾建继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报应……这是报应啊……”
周怡末扶了扶眼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勾师傅,您知道什么?能不能说清楚?”
“三十年前……”勾建继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那时候团里有个驯蛇人,叫老奎,他养的金环蛇咬死了个小孩。家长闹得厉害,团长怕把事情闹大,就……就把老奎和那条蛇一起锁在了道具间,说是等天亮送官。结果第二天开门,人不见了,蛇也不见了,就地上有一摊血,还有……还有地板上多了个洞,像被什么东西啃出来的。”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团长让人把洞填上了,还铺了新地板。可从那以后,这道具间就不对劲。总有人说晚上听见有嘶嘶声,还有人说看见地板缝里有东西在爬。后来团里接二连三地出事,摔断腿的,被动物咬伤的,还有一个杂技师在高空秋千上突然掉下来,头正好磕在地板上,脑浆都溅出来了……”
“别说了!”小涵捂着脸蹲下去,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太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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