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尖塔内部,并非预想中的神圣殿堂或囚牢。
踏入塔内的瞬间,苏小婉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冷的、由纯粹信息构成的水膜。外界混沌的悲恸与死寂被骤然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智空白的虚无。
塔内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甚至没有空气流动的触感。这里是一片超越了物理感官的、纯粹的意识空间。唯有她自身的存在,以及手中“仓颉”水晶散发出的微弱数据辉光,成了这片虚无中唯一的坐标。
【环境分析:超高密度信息静态场,物理法则无效化,现实稳定性……无法定义。】
【能量读数:归零。所有外部能量补给中断。】
【检测到目标秩序信号源……强度极低,位于静态场核心。】
苏小婉稳住心神,将“仓颉”灵契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在她独特的“视野”中,这片虚无开始显露出其真实的样貌——无数细密的、如同星辰尘埃般的信息颗粒,以某种绝对静止的状态悬浮着,构成了这片空间的“基底”。而在视野的尽头,那些信息颗粒汇聚成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团。
那就是叶晚晴(或女娲)的信号源头!
她尝试向前移动,却发现举步维艰。并非有形的阻碍,而是每前进一步,都需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力量去对抗这片静态场对意识的同化与冻结效应。她的思维速度在变慢,记忆像是蒙上了灰尘,连“仓颉”水晶的连接都变得断断续续。
这里不仅是囚笼,更像是一个针对意识本身的绝能监狱!
她必须尽快抵达那个光团!
……
第七深渊,维生舱内。
林风灵魂核心的整合,因之前帮助苏小婉的远程投射而放缓,但并未停止。相反,那种与外部产生连接、不再是孤立无援的感觉,仿佛给他注入了新的动力。
记忆的拼合进入更深层次。一些被遗忘的、更加私密的片段浮现出来:
他第一次独自面对失控的低阶神孽时,藏在制服袖子下微微颤抖的手指,以及成功后靠在墙壁上,心脏狂跳、混杂着后怕与一丝扭曲成就感的复杂情绪。
他无意中看到苏小婉在深夜的研究室里,对着林风的身体检测数据发呆,手指无意识地蜷缩,那理性面具下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命名的担忧。
叶晚晴在沉睡时,偶尔会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像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嘴里模糊地呓语着破碎的音节,仿佛在呼唤某个早已失落的名字。
这些细节如同最细腻的刻刀,进一步雕琢着“林风”这个存在的真实性与复杂性。他的意识不再仅仅是观察和记录,他开始更深刻地理解这些情绪,接纳自己的脆弱与复杂。
与此同时,他与弑神血脉的磨合也进入了新的阶段。
那黑暗的核心不再仅仅是回应他的意志,而是开始尝试融合。
他将那些拼合起来的、鲜活的记忆与情感,不再仅仅是作为“燃料”注入,而是尝试将其与血脉中那冰冷的“否定”与“终结”法则进行编织。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人性的温暖与神性杀戮的冰冷本质上是冲突的。强行融合,如同将水与火糅合,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剧烈的内在冲突,导致灵魂再次受创。
但林风没有退缩。他有一种直觉,这是他掌控这股力量、避免被其反噬的唯一途径。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
将“守护叶晚晴”的执念,融入对“归寂”的绝对否定之中。
将“信任苏小婉”的理性共鸣,融入对“覆盖”之扭曲的洞察与抵抗。
将“带领大家回家”的责任感,融入对自身存在意义的终极锚定。
过程痛苦而缓慢。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放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磨盘之间碾压、锻造。时而冰冷刺骨,时而灼热如焚。
但渐渐地,一种全新的力量雏形,开始在他灵魂核心中显现。
那不再是单纯的黑暗,也不是纯粹的人性光辉,而是一种混沌的灰。这灰色之中,蕴含着“否定”的锐利,“守护”的坚韧,“理解”的明晰,以及一种……定义自身边界的、初步的权柄感。
他意识到,弑神者的本质,或许并非仅仅是“杀死神明”,更是……对超越性力量的绝对自主权?是对一切试图定义、覆盖、吞噬“自我”与“现实”的至高存在的……终极反抗?
这个明悟让他灵魂核心猛地一震!那混沌的灰色力量随之稳定了一丝,散发出更加内敛而强大的气息。
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某种……门槛。
……
白色尖塔内。
苏小婉的精神力在飞速消耗,意识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跋涉,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她与那个微弱光团之间的距离,仿佛被无限拉长。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这片静态场彻底冻结,连“仓颉”水晶的连接都变得微不可察时——
一股熟悉的、温暖的、带着坚定守护意志的力量,再次如同涓涓细流,跨越了无法理解的距离,悄然汇入她近乎枯竭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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