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奉天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仿佛还沉浸在梦的余韵中,晨雾如轻纱般弥漫,尚未散尽。上百名朝臣已如训练有素的士兵,按照品级整齐列队而立。此时,没有交头接耳的私语,也没有多余的咳嗽声,唯有官袍在晨风中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一片被绷紧到极致的弓弦,每一丝颤动都似乎在诉说着紧张的气氛。
今日这场大朝会,如同聚光灯下的舞台,议题只有一个 —— 新币,它将成为众人目光与唇舌交锋的焦点。
于谦,这位在文官班次中位列第二的重臣,袍袖下的手紧紧攥着一叠厚厚的奏本,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惨白色,好似在与无形的力量抗衡。昨夜,他宛如置身于数字的战场,几乎未曾合眼,反复核算着钱锦云送来的《新币流通细则》里的每一个数字。那些数字仿佛烧红的钉子,无情地钉入他的脑仁,疼得他几近崩溃,却也在他脑海中钉出了一幅前所未有的宏大图景,那是关于新币未来的模糊却又充满希望的画卷。
“于大人,” 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如同从幽深的古井中传出,带着几分神秘与担忧,是户部尚书张凤,“您今儿个真要给那‘银币’站台?”于谦没有侧头,只是从鼻腔里轻轻 “嗯” 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如同一片羽毛飘落,却又似乎带着千钧的决心。
“糊涂啊!” 张凤急了,花白的胡子如同被风吹动的枯草,剧烈地抖动起来,“那币铸得再好,也是动摇国本啊!圣人说,贝者贪财,今者欠安,你瞧这‘银’字拆开,便是‘金艮’,艮为山,金藏山中,才是正道。如今要把它铸成圆溜溜的玩意儿到处滚,这岂不是要让天下财货都像那脱缰的野马,‘滚’得无影无踪吗?”
于谦依旧沉默着。他太了解这位老同僚了,张凤并非心怀恶意的坏人,只是被三十年的 “圣贤书” 深深熏陶,思想早已被禁锢,就连梦里都是那古老的井田制。可恰恰是这种秉持着陈旧观念的 “好人”,在面对变革时,往往比那些故意使坏的人更难以说服,更像一块坚硬的顽石,阻碍着前进的道路。
“张大人的意思是,” 于谦终于开口,声音虽不响亮,却如同重锤击鼓,字字清晰有力,“天下之财就该被藏在地窖里,让百姓守着一堆毫无生气的死银子过活?”“这……” 张凤顿时被噎住了,如同被鱼刺卡住了喉咙,正要再做辩解,景阳钟那悠扬而庄重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仿佛在为这场争论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皇上驾到 ——” 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在广场上炸响。
朱祁镇的身影出现在殿门时,所有人都不禁微微一愣。他今日的装扮格外奇特,既没有穿象征着日常尊贵的常服,也没有身着彰显至高无上地位的衮服,而是一身素色的箭袖劲装,显得利落而干练。腰间的革带上,一串银币样币叮当作响,那可不是简单的装饰,在这剑拔弩张的朝堂之上,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武器,散发着无形的威慑力。
“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起,仿佛要将这晨雾都震散。
朱祁镇坐上龙椅,却并未如往常般喊出 “平身” 二字。他的目光如同冷峻的鹰隼,扫过殿下的臣子们,那眼神就像工头在验收一堵刚砌好的墙,审视着每一处细节,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瑕疵。
“众卿,”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今日不议瓦剌的侵扰,不议倭寇的肆虐,也不议漕运的艰难。今日,只议钱,这关乎国计民生的根本。”
说罢,他将腰间那串银币解下,随手一抛。刹那间,银币在空中如同一群受到惊吓的银色飞鸟,纷纷散开,然后落在御阶前的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这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不断回荡,仿佛是命运的钟声,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弦。
“朕给这玩意儿,起了个名。” 朱祁镇靠在龙椅上,姿态慵懒得如同在自家后院闲坐,“叫‘大明通宝’。重一两,含银九钱二分,铜八钱。正面是象征着皇家威严的龙,背面是工农兵学,代表着我大明的基石。从今往后,这币,就是咱大明的脸面,是我大明走向未来的希望。”
“陛下!” 张凤第一个跳了出来,此刻他早已顾不得班次的规矩,仿佛一只护雏的老母鸡,“祖宗之法,钱钞并行,已有百余年。宝钞虽贱,却是国本所系,如同大树之根,不可轻易动摇。如今贸然改制,恐伤国体,动摇我大明的根基啊!”
“国体?” 朱祁镇冷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撞出阵阵回声,如同冰冷的刀剑在空气中摩擦,“张尚书,朕问你,去年你户部收上来的宝钞,足足堆满了三个库房,可如今,这些宝钞能换几石米?能让百姓填饱肚子吗?”
张凤的脸色瞬间变得像白纸一样苍白,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这…… 钞法败坏,乃奸商作祟,臣等当严查,定能恢复宝钞的信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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