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配殿前的空地还浸在夜露里,晨曦刚把檐角铜铃镀上一层薄金,二十余名工匠已像被钉在地上。朱祁镇(李辰)站在临时木台上,玄色常服下摆扫过台边的草屑,脊背挺得比殿柱还直 —— 他脚边的木台板缝里,还沾着昨日探坑带上来的湿泥。
空气里飘着三样东西:毛竹的涩味、工匠粗布短打的汗味,还有司礼监李福安那黏腻的假笑。李福安站在台侧,团扇摇得慢悠悠,绿豆眼却像盯猎物似的,扫过每个工匠的手指 —— 谁的指节在抖,谁的脚往旧脚手架那边挪了半寸,全落进他眼里。
“前日宣的规矩,再提一次。” 朱祁镇的声音没拔高,却像块冰砸进晨雾里,指尖轻轻敲了敲木台栏杆,那临时搭的栏杆竟被他敲出闷响,“安全第一,工序为准,团队协作。今日开工,就是规矩落地的日子。”
他侧身指向配殿旁的旧脚手架。那架子是内官监按 “祖例” 搭的,几根毛竹粗细不一,麻绳在竹节上勒出深痕,风一吹就晃得人眼晕;踏板是随便捡的废木板,最长的比最短的长出两尺,缝大得能塞进工匠的布鞋。有只麻雀落在最上层踏板上,整架竹子都跟着颤了颤,吓得那雀扑棱棱飞了。
“这就是你们惯使的脚手架?” 朱祁镇的目光扫过人群,像冷水浇在滚烫的铁上。人群里有动静了:老工匠刘师傅把手里的瓦刀往腰后藏了藏,年轻的张二狗攥着竹绳的手紧了紧 —— 去年他师哥就是从这样的架子上摔下来,断了条腿,至今还在宫外讨饭。
“拆了。” 朱祁镇的话没带半点商量,尾音刚落,人群里就炸了锅。
“拆?那今日活计咋办?” 有人急得踮脚,“工钱要泡汤了!”
李福安的团扇停了停,嘴角的笑快溢出来 —— 他就盼着工匠们闹,最好把这小皇帝的 “新规” 搅黄。
赵铁柱往前跨了半步,粗布腰带松了半圈,手在身侧攥成拳:“皇上,拆架要时辰,今日工期……”
“工期?” 朱祁镇打断他,弯腰从台边捡起块湿泥,捏了捏,泥渣顺着指缝往下掉,“赵领班,你看看这泥 —— 探坑时三指深都是湿土,那墙缝能塞铜钱!你让工匠站在那架子上砌墙,是让他们修墙,还是让他们摔下去填地基的坑?”
最后几个字砸在地上,人群里瞬间静了。去年摔断腿的师哥、前年被架子砸伤的瓦匠…… 这些事平日里没人敢提,此刻全被小皇帝摆到了明面上。有个叫王老三的工匠,手不自觉摸了摸腰 —— 他三年前从架子上滑下来,至今阴雨天还疼,此刻脸色白得像殿角的石灰。
二、图纸惊雷:榫卯与铁件的颠覆
朱祁镇没等众人缓神,从袖里抽出一卷图纸,递给身边的王勤。王勤赶紧展开,木杆撑着的图纸在晨光里亮得晃眼 —— 横平竖直的线条像用尺子量过,毛竹的尺寸标得清清楚楚,连榫卯的齿牙都画得分明,还有几个黑铁件的图样,边角带着打磨的弧度。
“按图重搭。” 朱祁镇的声音斩钉截铁,“毛竹要三寸粗、丈二长,差一分都不用;连接的地方,必须按图做榫卯,再用铁件卡紧 —— 昨日让营造司赶制的铁件,就在那边棚子里。”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木棚,“踏板用五寸厚的木板,长短必须一样,两端要嵌进支撑槽,缝不能超过半指;外侧要加齐腰高的护栏,每一层搭完,赵领班或朕签字,才能往上搭、往上站。”
图纸一展开,工匠们全傻了。刘师傅往前凑了两步,老花眼几乎贴到图纸上:“榫卯?搭架子用榫卯?这不是造家具吗!” 张二狗挠了挠头,他学了五年木匠,也没见过这么规整的架子图 —— 连斜撑的角度都标着 “四十五度”,比他家的八仙桌还讲究。
“胡闹!简直是瞎折腾!” 刘师傅终于忍不住,跺了跺脚,花白的胡子抖得厉害。他在宫里干了四十年,瓦作、木作都摸过,此刻指着旧架子喊:“搭架子是粗活!凭的是手上准头、眼里尺寸!要什么图纸?要什么铁件?耽误工期不说,兄弟们的手艺还能不如一张纸?”
朱祁镇从木台上走下来,走到刘师傅面前,目光比殿外的寒风还冷:“刘师傅,四十年里,你见过多少人从架子上摔下来?”
刘师傅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那是他们不小心……”
“是架子不稳。” 朱祁镇打断他,抬手点了点旧架子的竹节,“这根竹有裂,那根绳快断了,踏板没固定 —— 这些不是不小心,是没人把工匠的命当回事。” 他转向众人,声音提了半分,“你们觉得麻烦?可比起摔断腿、丢了命,这点麻烦算什么?工期朕来担,踏实干活的,工钱加两成!想走的,现在就走;留下的,就得按图来!”
人群里静了片刻,王老三先动了 —— 他往前走了一步,攥着腰的手松开了:“皇上,我留下。去年我师哥摔下来时,要是架子有护栏……” 他没说完,却有人跟着点头。张二狗也举了举手:“我也留下!那图纸看着就稳,总比踩在晃悠的板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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