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元年的秋风卷着落叶,吹过中原大地。在西行队伍暂歇的一处无名山谷外,约莫五十里处有座名为的小县城。这一日,奉命带队前往县城采买补给兼打探消息的林远,带回了一些出乎意料的消息。
兄长,各位,林远卸下肩上沉重的粮袋,脸上带着几分困惑与兴奋交织的神情,今日在平顺县,我听到些......奇怪的传言。
此时已是黄昏,山谷营地中央燃着篝火,林砚、赵虎、周通、韩韬与李墨围坐一旁。听闻此言,众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什么传言?林砚正用树枝在地上勾勒着接下来的行军路线,头也不抬地问。
林远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市井间的语气:茶楼里,几个老茶客在议论,说什么......张相爷哪里是国贼,分明是功高震主,被......被先帝忌惮,才遭了难。还说,如今朝堂上坐着的那几位,才是真正的奸佞。
篝火旁瞬间安静下来,只余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周通和韩韬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赵虎擦拭陌刀的手微微一顿。李墨则茫然地推了推他那副特制的水晶眼镜,似乎不太理解这些话背后的深意。
林砚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归于平静:继续说。
还有呢,林远见引起了众人注意,说得更起劲了,他们还说到了兄长你。说你在江南赈灾时编纂的《实务纲要》是救命的良方,主持修建的林公渠至今还在灌溉良田。有人甚至说,能做出这等实事的人,怎么可能是弑君的恶徒?这些话,起初好像是从一个路过说书先生那里传开的,如今在码头力巴、街边小贩嘴里都能听到一二。
竟有此事?周通浓眉紧锁,带着军人特有的警惕,莫非是朝廷引蛇出洞的诡计?
韩韬却摸着下巴,沉吟道:不像。若是诡计,当有官兵暗中布控,伺机拿人。但我与林远仔细留意过,县内并无异常调动,那些议论的百姓也多是私下感慨,并无串联之举。
林砚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跳跃的篝火,深邃的眸子里映着晃动的火光。他缓缓道:这不是朝廷的诡计。这像是......来自民间的回声。
民间的回声?林远不解。
还记得柳姑娘吗?林砚看向众人,她执掌醉烟楼时,我便有意识地让她将说书人、伶人网络掌握手中。她离京前,我曾与她有过商议。这些流言,恐怕便是她启动那张网的结果。只是我没想到,会传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广,连这偏僻小县也有所闻。
赵虎沉声道:公子,这是好事。若民心向我等,前路便多一分光亮。
确是好事,但也可能是催命符。林砚的语气依旧冷静,永明朝廷不会坐视这等动摇统治根基的流言蔓延。初立的新朝,最忌威信受损。接下来,各地的管控只怕会愈发严苛。
就在他们讨论的同时,平顺县城内,那间林远曾到访的茶楼里,流言仍在悄然流转。
老张头,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压低声音问道,那张相爷,当真不是反贼?
被称作老张头的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叹了口气:我侄儿当年在淮南贩布,亲眼见过张相爷赈灾。那可是个好官啊,亲自站在泥水里指挥,吃的和灾民一样都是稀粥。这样的人,会是反贼?
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谨慎地环顾四周,这才接口:小生也曾读过林安之的诗词,明月几时有何等胸襟,纤云弄巧何等才情。更不用说他在漕运上的建树,那可是实打实的利国利民之举。
可是......朝廷的告示上说得明明白白......另一个茶客犹豫道。
老张头冷哼一声:朝廷?如今的朝廷,还不是那几位大人说了算?先帝在时便是非不分,如今......唉!他及时收住话头,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茶楼角落里,一个一直默默听着的中年人突然开口:我有个远房表亲在江宁做绸缎生意,他说林家布行向来公道,那林二少爷虽是商贾之后,却从不欺行霸市。反倒是那些官老爷们......他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这些零碎的对话,如同涓涓细流,在茶楼、在码头、在街巷间悄悄汇聚。虽然无人敢大声宣扬,但那质疑的种子已经播下。
仿佛是为了印证林砚的话,数日之后,当队伍再次派出的哨探从另一个稍大的城镇返回时,带来了新的消息。
城里贴了告示,哨探回报,严禁议论朝堂人事,违者以煽惑民心论处。茶楼酒肆里的说书人也换了内容,只敢讲些风月传奇、前朝旧事。之前那几个议论得最大声的茶客,似乎也闭口不言了。
周通冷哼一声:果然开始弹压了。
韩韬则道:弹压得越狠,说明他们越怕。这流言如同种子,既已撒下,即便面上被石头压住,根却还在土里,遇到合适的时机,终会发芽。
林砚听着下属的回报,目光再次投向西北方向。这一路的围追堵截,是明面上的刀光剑影;而这悄然兴起又被强行压制的流言,则是暗地里的民心争夺。他想起张崇临终前的嘱托,想起自己被迫弑君后那沉重如山的负担。
我们在江淮赈灾时,有个老农对我说过一句话。林砚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某种力量,他说,百姓心里有杆秤。谁对他们好,谁在危难时伸出过手,他们都记得。
李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所以即使朝廷如何宣扬,那些受过恩惠的百姓,心里自有判断?
正是。林砚站起身,望着山谷外苍茫的夜色,这流言能传开,不单单是柳姑娘的安排。若是百姓心中本无此念,再多的安排也是徒劳。它之所以能如野火般蔓延,正是因为触碰到了人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
赵虎握紧了手中的陌刀:公子,那我们现在......
传令下去,林砚收回目光,声音沉稳而坚定,加快行程,我们必须在新朝反应过来,调集更多兵力合围之前,抵达西北。这民心的暗流既已为我们所用,就不能辜负这份期待。
众人齐声应道,篝火映照着一张张重新坚定起来的面孔。前路依旧坎坷,但身后的民心暗流,已悄然成为他们无形却宝贵的力量。在这茫茫夜色中,这支背负着之名的队伍,向着西北,向着希望,继续坚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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