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五年的初夏,洛阳城在短暂的凯旋欢庆后,迅速被一种无形的紧张氛围所笼罩。自朝会封赏过后,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每日的早朝几乎都演变成了针对右相张崇的攻讦战场。
以枢密使沈肃为首的官员,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轮番上阵,弹劾的奏章雪片般飞向皇帝的御案。起初的罪名尚属——或指其用人不当,提拔林砚等幸进之徒;或弹劾其贪墨军饷,虽无实据,却言之凿凿;更有甚者,翻出陈年旧账,指责其当年兵败负有不可推卸之责。
面对这些指控,张崇表现得异常沉稳,甚至可说是刻意退让。他不再像以往那般据理力争,反而屡次在朝会上以年老体衰、才德不足为由,上书请辞宰相之位,以求骸骨归乡,姿态放得极低。而龙椅上的皇帝赵禛,每一次都勃然大怒,痛斥弹劾者构陷忠良,言辞恳切地驳回了张崇的请辞,口口声声称朝廷离不开张相这等肱骨之臣些许流言,岂能动摇朕对爱卿之信任?
这番君圣臣贤的戏码,在最初的几次上演时,或许还能让一些中立官员感到欣慰,认为陛下终究是明辨忠奸的。但反复多次之后,明眼人都看出了其中的微妙——皇帝虽然驳回了请辞,却从未真正下旨彻查那些弹劾,也未曾严厉申饬沈肃等人,仿佛乐见其成,任由这些污水一次次泼向功勋卓着的宰相。这种看似背后的纵容,比直接的猜忌更令人心寒。
林砚身处翰林院,虽为天子近臣,却因那侍讲学士的清贵身份,被隔绝在核心权力与具体政务之外。他每日按时点卯,为皇帝讲读些经史子集,起草些无关痛痒的诏令,表面平静,内心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焦灼地关注着朝堂上的每一丝风向。他清楚地感觉到,那张针对张相,甚至可能波及他自己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这日休沐,林砚回到家中,脸色是少有的凝重。他屏退左右,只留下苏婉儿与恰好前来探望的柳如烟。
夫君,今日朝中……可是又出了什么事?苏婉儿心思细腻,察觉到林砚的不安,轻声问道。柳如烟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目光关切地望来。
林砚看着眼前这两位与他命运紧密相连的女子,沉吟片刻,决定不再隐瞒:近来沈肃一党攻讦日急,陛下态度暧昧。张相处境……恐不太妙。
苏婉儿脸色微微发白,她虽不直接参与政事,但也知不太妙三字背后的凶险。柳如烟则蹙起秀眉,低声道:醉烟楼近日也听闻一些风声,有些官员谈话间,对张相颇多微词,似乎……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林砚点头:树欲静而风不止。张相功高,已招致猜忌。我虽官职不高,但西北之事,尤其是火器……他顿了顿,恐怕也难以完全置身事外。婉儿,你近日暗中开始整理行装,将一些不常用的细软、我的书稿,尤其是那些涉及格物计算的笔记,都仔细收好。如烟,你在京中的产业,也要早做打算,该收缩的收缩,该转移的转移。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话语里的内容却让二女心中剧震。这分明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准备撤离京城!
夫君,局势……已到如此地步了吗?苏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想起了林砚离家去西北时的担忧,不想才团聚不久,又要面临分离,甚至可能是逃亡。
未雨绸缪罢了。林砚握住她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力量,希望是我多虑。但京城是非之地,早做准备,总无大错。若真有事,我们便退回江宁。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恢复了一贯的镇定:林公子放心,醉烟楼这边,我知道该如何处置。消息渠道也会保持畅通。她没有多问,只是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能力。
接下来的几日,林府表面一切如常,但内里却悄然进行着准备。苏婉儿带着贴身丫鬟,不动声色地整理着行装。林砚则利用翰林院职务之便,更加留意各方奏章和朝廷动向,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终于,在景和五年六月初六,这个看似平常的朝会上,风暴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依旧是沈肃一党的官员率先发难,但这一次,他们抛出的不再是那些不痛不痒的贪污、失职等罪名。一名御史台的官员出列,手持笏板,声音激昂,直指核心:
陛下!臣要弹劾右相张崇,居心叵测,罪不容诛!
金銮殿内顿时一片寂静,连皇帝的眉头都似乎挑动了一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其一,张崇平定西北,看似有功,实则养寇自重!拓跋烈被擒,然其部众并未尽数剿灭,诸多悍匪流窜边境,张崇却急于回京请功,留下隐患,此非养寇为何?莫非是想借此掌控边军,以西北为私域?
其二,擅权结党!张崇在西北期间,安插亲信,排除异己。那周通本为其家将,竟被委以鄜延路副使之重任,总揽军务!更有甚者,那官员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直刺张崇,臣得到密报,张崇竟唆使周通,于西北灵州等地,以屯田、修缮器械为名,秘密招募流民、降卒,锻造兵甲,操练阵法,其规模远超常制,形同密练私兵!陛下,张崇此举,意欲何为?莫非是见陛下年轻,欲效仿前朝权臣,行那不臣之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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