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总管那带着最后一丝不耐烦和疑虑的应允,如同一声发令号,将林凡推上了一条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险路。十日之期,像悬在头顶的沙漏,每一粒沙落下都敲击着他的神经。
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行动起来。首要任务是确定最终方案。“龙凤呈祥”温酒器的概念虽好,但内部结构对气密性和铸造精度要求极高,以营地现有的粗糙工艺,失败风险很大。他需要更稳妥、更能体现“巧思”且易于实现的方案。
他在脑海中飞速检索。齿轮?杠杆?液压?精度?
忽然,他想起曾经在视频中看过的、古代工匠利用重力与杠杆制作的“欹器”(宥坐之器)——注水至半则正,满则覆。寓意“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富含哲理,极具巧思。
但欹器相对静态。他需要更“活”的展示。
另一个念头闪现:自动伺酒鸟。利用毛细现象和杠杆原理,让一只青铜小鸟周期性地俯身蘸取“酒液”(可用水替代演示),再抬头,仿佛在不停饮酒,妙趣横生。但毛细作用不稳定,且动作单一。
最终,一个结合了齿轮、杠杆和重力,并且能产生连续、规律运动的概念占据上风——“铜爵自倾器”。
构思如下:一个精致的青铜底座,内部隐藏一套极其简易的、由重锤驱动的齿轮组(类似原始钟表结构),通过齿轮减速,带动一个凸轮缓慢旋转。凸轮上方,巧妙连接着一个平衡杆,杆的一端固定着一个同样精美的青铜酒爵。当凸轮缓慢转动时,会周期性地顶起平衡杆,使酒爵缓缓倾斜至一定角度,仿佛在自动斟酒,片刻后又在重力作用下缓缓回正。周而复始。
动作优雅、神奇,完美符合“自动”、“巧思”的要求。核心在于齿轮组的减速比和凸轮形状的设计,确保动作舒缓而富有仪式感,而非快速转动。寓意也可解读为“敬酒不辍,礼数周到”。
方案既定,林凡立刻召集了他选定的四人小组:阿木、石头,以及两名以耐心和细致着称的年轻工匠桐和苇。他选择了一处箭坊最偏僻、靠近墙壁的角落,用废弃的兽皮和木板简单围挡,形成了一个临时的秘密工坊。
“此事,关乎我等性命。一字不得外泄。”林凡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目光扫过四人。阿木等人感受到压力,重重点头。
林凡开始分配任务。他亲自负责最核心的部分:设计齿轮组、计算减速比、绘制凸轮曲线。他用炭笔在刮平的木板上画出精细的草图,尺寸、齿数、角度都经过反复计算。这是他工程师能力的极致体现。
“阿木,你负责打磨这些齿轮齿牙。必须光滑、均匀,尺寸一丝不能差!”林凡将画好的齿轮样板交给阿木,叮嘱细节。
“石头,你力气大,手稳,负责用这把小錾子,按照我画的线,凿出凸轮的轮廓。这里是关键,决定了酒爵抬起的角度和速度。”
“桐,苇,你们负责铸造酒爵和底座外观。爵要薄而轻,纹饰按我画的来,要清晰流畅。底座要厚实稳重。”
任务下达,五人立刻投入无声而紧张的忙碌。秘密工坊内,只剩下极其轻微的打磨声、凿刻声和压抑的呼吸声。林凡穿梭其间,不断检查、校正、指导。
挑战接踵而至。青铜铸造难免有气孔和砂眼,一个小齿轮因此报废,不得不连夜重铸。凸轮的打磨需要极其精细的角度,石头失败多次,急得满头大汗,林凡亲自示范,手把手教导。齿轮组的啮合需要严丝合缝,否则要么卡死,要么无法传动。阿木的眼睛因为长时间专注打磨而布满血丝。
林凡不仅是指挥官,更是救火队员。他运用有限的知识,制作了简易的卡尺和角度规,提升加工精度。他调整配方,改善了用于粘合固定小部件的动物胶的性能。他将整个传动系统分解成多个模块,分别调试,最后总装,减少了整体失败的风险。
过程中,他不断向阿木和石头解释每一个步骤的原理:“看,这个大齿轮转一圈,小齿轮能转十圈,速度就快了…但我们是要它慢,所以要用重锤…靠重量慢慢拉…”
“这个凸轮形状…这里凸起,顶起来就快;这里平缓,放下就慢…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这不仅是制造,更是教学。阿木和石头在极度专注的实践中,对这些“道理”的理解飞速加深。
时间一天天过去。箭坊其他区域的制箭工作并未停顿,林凡合理安排人手,确保定额完成,不给胥总管任何借口。但他们的疲惫难以掩饰,尤其是林凡,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石臼等人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几次试图借故靠近窥探,都被林凡巧妙地挡了回去。空气中的暗流愈发明显。
第七天晚上,核心的传动系统终于完成第一次联动测试。林凡小心翼翼地将一小块重锤挂上,松开手。
齿轮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哒”声,开始缓慢、却异常稳定地转动起来!凸轮随之旋转,平衡杆被精准地顶起、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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