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被北极的严寒冻住了脚踝,流逝得异常缓慢。
“利维坦”如同一头蛰伏在万米深海下的钢铁巨兽,悬浮在珊瑚之城外围的绝对黑暗中,仅凭几束功率被刻意调低的探照灯,维持着与这片古老尼伯龙根最后的、脆弱的联系。舰体内部,往日精密仪器运行的稳定嗡鸣,此刻被一种更加低沉、仿佛带着重压的寂静所取代。
医疗舱内,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萦绕不散。楚子航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墙壁旁,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得近乎没有波澜。但他并没有沉睡,全部的感知都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聚焦在右手手背上。那里,皮肤光滑,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一种极其细微的、温润的暖意,却如同皮下埋藏着一小块永不停歇的微型太阳,持续不断地散发着存在感。
这暖意与舰舱的冰冷、与深海死寂的压迫感格格不入,却成了此刻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真实”的坐标。他尝试用精神力去小心翼翼地触碰,如同用手指轻触平静的湖面,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深沉的、仿佛隔绝了所有时空的宁静。没有情绪,没有意识波动,那个在虚无之海中蜷缩的轮廓,那个承载了巨大悲伤与执念的灵魂核心,此刻就像一颗被妥善收藏起来的、陷入绝对冬眠的种子,所有的生机与波澜都被收敛到了最深处。
他能感觉到,这“种子”与他自身的气息,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法逆转的速度,进行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交织”。仿佛他的冰冷、他的坚韧,正在成为保护这脆弱存在的“外壳”,而这暖意,也在无声无息地浸润着他因连番死战而布满裂痕的精神壁垒。这是一种奇异的共生,一种被迫的,却又带着某种宿命感的连接。
对面,恺撒·加图索坐在一张固定椅上,原本一丝不苟的金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冰蓝色的眼眸低垂,看着自己摊开的、依旧有些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双手。过度激发“波塞冬之怒”以及强行对抗虚无侵蚀带来的负荷,远比他预想的要严重。肌肉深处传来酸软无力的刺痛,神经末梢像是被细小的电流持续灼烧。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精神上的疲惫——那是一种直面过绝对“空无”后,对自身“存在”产生的、挥之不去的虚无感。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空荡荡的腰侧,那里原本应该佩戴着狄克推多。习惯了那柄狂猎暴怒的亚特坎长刀带来的重量与力量感,此刻的空荡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加图索家继承人的骄傲像一件被冰水浸透的华服,沉重地贴在身上,提醒着他此次行动的鲁莽与身处困境的无力。
“我们到底……带回来了什么?楚子航。”良久,恺撒打破沉默,声音带着高强度嘶吼后残留的沙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楚子航看似空无一物的右手手背上。
楚子航缓缓睁开眼,黄金瞳在医疗舱柔和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琥珀色的质感,少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审视自身的深沉。“一个坐标。一个……极其微弱的‘存在证明’。”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仿佛在展示什么无形之物,“她最核心的一部分在这里,像是被剥离了所有附属信息的……本源。但很安静,像是在最深沉的……冬眠。”他斟酌着用词,试图准确描述那种奇特的感知。
恺撒皱了皱眉,他强大的感知力能隐约察觉到楚子航手背周围空间有极其细微的能量残留,但那感觉太过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冬眠……需要合适的土壤和温度才能苏醒。”他顿了顿,语气复杂,带着加图索家特有的、对代价的敏锐嗅觉,“而我们掌握的‘春天’,似乎完全系于那个坐在冰封王座上的……家伙的一念之间。”他将“路明非”这个名字换成了更具距离感的“家伙”,显露出内心的戒备与不确定。
就在这时,医疗舱内壁嵌着的、代表最高优先级通讯的幽蓝色指示灯无声亮起,打破了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沃尔夫冈舰长那总是沉稳的声音,此刻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甚至有些变调:“加图索先生,楚先生……我们收到一个……极其特殊的通讯请求。来源……完全无法追踪,信号模式……数据库内无任何匹配记录。它……它直接绕过了我们所有的防火墙、物理隔离和动态加密协议,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内部线路里。”
恺撒和楚子航瞬间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能在“利维坦”这种级别的潜航器上做到这一点,其背后代表的技术,或者说……力量,已经超出了常规理解的范畴。
“接进来。”恺撒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属于领导者的冷硬。
通讯被接通。没有图像,只有音频。先是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极地冰晶相互摩擦又瞬间碎裂的静电噪音,带着一种非现实的空灵感。随后,那个他们已经不算陌生、却每次听到都会心生寒意的声音,在医疗舱内清晰地响起,语调平淡,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仿佛刚刚结束某种巨大消耗后的虚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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