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里,户部下拨了五万两的军服采购款,最终成交的布商,却是李信的小舅子。而这家布行,在三个月后,就向归化城方向的一家皮货商,进行了一笔数额完全对等的‘皮料’采购。冬天买夏布,夏天买皮料,有意思。”
一个个看似孤立的疑点,在徐妙云的脑中,被迅速串联起来。她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批物资或者一笔款项,在账目上“凭空蒸发”。而这些漏洞发生的时间和地点,与巴图审讯出的几个“黑隼”秘密联络站的位置,竟然能精准地对应上。
一条围绕着李信,由无数贪腐黑账构成的后勤补给黑洞,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
徐妙云没有丝毫犹豫,她取过一张空白的北疆舆图,用朱笔在上面重新绘制起来。她没有画那些复杂的商路,只是简单直接地将那些“后勤黑洞”的位置一一标注,最终,这些点连接成了一条从大同府延伸向草原深处的,清晰的“走私路线”。
“来人!”她放下笔,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将此图八百里加急,送往黑石矿场,交予王爷亲启!”
与此同时,伪装成商队的护路军,在短暂休整后,已经离开了硝石矿,继续向北,朝着大同府的方向缓缓行进。
队伍里的气氛,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五百名京营锐士,在亲眼见证了奇袭矿场的雷霆胜利,并且分润到了不少缴获后,眼中的屈辱和不甘,早已被对功勋和财富的渴望所取代。他们开始主动向魏武卒的老兵请教一些战场上的实用技巧,甚至在休息时,会聚在一起,讨论下一次战斗该如何配合。那道无形的隔阂,正在迅速消融。
这支军队,正在百战的熔炉里,被锻造成一块真正的精钢。
北上的道路,风沙渐起,天气也一日比一日寒冷。
监军陈洪的那辆骡车,是队伍里最不起眼的一辆,车轮在满是砂砾的官道上颠簸着,发出单调的吱呀声。
这一日,陈洪破天荒地派人来请朱棡,邀他共乘一车,说是有几句话想跟王爷聊聊。
朱棡欣然前往。
车厢内空间狭小,只铺着一张半旧的狼皮褥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和老人身上特有的味道。陈洪半眯着眼,靠在车厢壁上,像一尊干枯的木雕。
“殿下,”陈洪没有睁眼,声音嘶哑,“这北地风光,与江南大不相同啊。老奴年轻时,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也曾在这片土地上见过血。”
“公公是国朝元勋,本王敬佩。”朱棡客气地应着,他知道,正题要来了。
“元勋谈不上,只是个侥幸活下来的老奴罢了。”陈洪叹了口气,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说起来,前元末年,也曾出过几个了不得的人物。比如那位权倾朝野的丞相,脱脱帖木儿。可惜啊,英雄末路,一朝失势,落得个鸟兽散的下场。”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向朱棡:“老奴当年听过一些宫闱秘闻。据说,那位脱脱丞相,有一个天资聪颖的孙子,自幼熟读我汉家兵书,于纵横捭阖之术上极有天赋。为了避祸,家里人给他取了个汉家小名,就叫……‘鲲’。后来天下大乱,这孩子便在战乱中不知所踪了。”
车厢猛地颠簸了一下。
朱棡的心脏也跟着重重一跳。
“鲲”,脱脱帖木儿之孙!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开。他瞬间明白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谍报战,更不是几个前朝余孽的复仇。这是一个流亡的黄金家族后裔,在试图延续他们早已覆灭的帝国!这是复国之谋!
难怪父皇会派陈洪这个最贴心的家奴,带着先斩后奏的权力来。他要的,不只是揪出几个内奸,他是要将这颗埋在大明肌体里,试图借尸还魂的毒瘤,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竟有此事?”朱棡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之色,仿佛只是听了一个新奇的传闻,“前元皇室后裔,竟流落至此,倒也令人唏嘘。”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他愈发清晰地意识到,父皇布下的这盘棋,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自己,陈洪,甚至大哥朱标,都只是这盘棋上的棋子。而真正的对手,是那个藏在历史尘埃背后,妄图颠覆大明的“鲲”。
陈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似乎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他不再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朱棡知道,这场看似闲聊的对话,已经传递了足够多的信息。陈洪是在告诉他,此事的严重性,也是在隐晦地提醒他,不要把这当成兄弟争储的工具。这是国战。
大军没有直接开赴大同城下。在距离大同城三十里外,一处名为“卧马谷”的隐蔽山谷,整支商队拐离了官道,彻底消失在了茫茫的黄土丘陵之中。
这里地势隐蔽,只有一个狭窄的出口,易守难攻,是徐妙云送来的地图上特意标注的一处绝佳藏兵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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