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血月的不祥,又将原因巧妙地引向皇帝过去的行为
(暗指在邯郸可能清算旧怨),还给出了“反思”、“祭天”的解决方案,看似为皇帝着想,实则在试探和引导。
胡亥似懂非懂,只觉得赵高说得有道理,父皇那么厉害,肯定是因为杀了太多坏人才这样的。
他用力点点头,在赵高的陪同下,鼓起勇气走向金根车。
车内,始皇帝早已被惊醒。他站在车辕上,负手仰望着那轮血月,玄色的袍服在血红月光下更显深邃。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惊恐,也无愤怒,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仿佛在审视着一件与己无关的器物。
“父皇!”
胡亥跑到车下,带着哭音喊道,“您看月亮!赵高说……说是因为我们在邯郸杀……”
话未说完,始皇帝猛地低下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实质的寒刃,瞬间钉在了胡亥脸上!
那目光中没有父爱,只有审视与威压,仿佛在瞬间剖开胡亥的心思,连带着站在一旁的赵高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后颈。
营地上空,血月依旧高悬,红色的光笼罩四野,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屏息等待皇帝的反应。
那是一种胡亥从未见过的眼神!
没有了平日偶尔流露的、对他这个幼子的纵容和喜爱,也没有朝堂上的威严与睥睨,而是充满了某种近乎野兽般的阴冷、锐利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仿佛他再多说一个字,就会被彻底吞噬!
胡亥所有的言语瞬间被噎回了喉咙里,小脸吓得惨白如纸,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从未想过,一向对自己还算和颜悦色的父皇,竟然会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
“不必理会。”
始皇帝开口了,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怠,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恐惧,“回去睡觉。”
短短五个字,如同冰碴,砸得胡亥魂飞魄散。
他再不敢多说一个字,连滚带爬地跑了,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赵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也是凛然。皇帝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加冷漠和……深不可测。
他原本想借胡亥之口和血月之象,进一步巩固皇帝对长生、对安抚“天道”的执念,甚至可能为自己谋求某些祭祀方面的职权,
但皇帝那阴狠的一瞥和“不必理会”四个字,让他意识到,皇帝内心的壁垒,远比他想象的更厚。
他立刻收敛心神,知道此刻任何话语都可能引火烧身。但他也不能让皇帝一直沉浸在这种冰冷压抑的情绪中。
他悄悄对身边一个绝对心腹的小宦官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速去请丞相过来,就说陛下召见商议天象之事。”
他需要拉李斯过来,共同承担,也转移焦点。
不一会儿,李斯衣冠略显不整、显然是匆忙赶来的身影出现了。
他也看到了血月,心中正是惊疑不定,接到赵高暗示,立刻赶来。
“陛下,”李斯躬身行礼,声音谨慎,“天现异象,臣等惶恐,不知……”
始皇帝依旧望着那轮开始逐渐褪去血色、恢复些许清辉的月亮(天象变化有时段),淡淡地打断了李斯:
“丞相也看到了。血月现世,主大凶。群臣士卒,皆惶恐不安。卿以为,朕当如何?
这封禅之事,还该不该继续?”
他把这个棘手的问题,直接抛给了李斯。
李斯心头一紧,脑中飞速旋转。他深知皇帝的性格,此刻绝非真心寻求建议,而是在考验他的忠诚和智慧。
承认凶兆,建议暂停或取消封禅?那等于否定皇帝的天命,自寻死路。
单纯否认凶兆,说是自然现象?又显得苍白无力,无法安抚人心。
电光火石间,李斯有了决断。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坚定和昂扬:
“陛下!臣以为,此非凶兆,实乃吉兆也!”
“哦?”始皇帝终于微微侧头,看向李斯,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赵高也竖起了耳朵。
“真特么牛逼,我这个舔狗都没你这么舔!”
李斯朗声道:
“陛下乃千古一帝,功盖三皇五帝!今陛下封禅在即,告成功于天!些许邪祟阴霾,焉能不见而遁逃?
此血月,非是兵灾之兆,实乃是陛下赫赫武功、凛凛天威所震慑之六国余孽、
四方魑魅魍魉之残魂败血,显形于月,即将被陛下之圣德彻底涤荡净化之象也!”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也深信不疑:
“陛下东巡封禅,正是要以无上功德,镇压一切不臣,扫清所有邪祟!
此血月现于封禅之前,恰是证明封禅之必要与及时!证明唯有陛下之威仪,能令鬼神惊惧,天地变色!
待明日陛下圣驾抵达泰山,行封禅大礼,告祭天地,则必然云开雾散,日月重光,朗朗乾坤,永佑大秦!”
这一番偷换概念、指凶为吉、极度逢迎的马屁,简直拍得出神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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