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十七分,小雅抱着台旧电脑冲进办公室,屏幕上正播放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画面里个穿军绿色外套的男人正把落水者拖上岸,左手腕果然有块醒目的烫伤,在路灯下泛着红。
“找到了!”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青岚港海事局的存档,十年前10月17号的监控,刚好拍到救人画面!”
林夏放大画面,男人的脸隐在帽檐阴影里,只能看清下颌线的弧度。他注意到男人的裤脚沾着泥,鞋子是双破旧的解放鞋,鞋跟处磨得露出了橡胶底——不像海事局的工作人员,倒像个码头搬运工。
“查那天轮渡的乘客名单。”林夏指着屏幕角落的时间戳,“10月17号下午三点出发的那班,军绿色外套,左手枫叶形烫伤。”
小雅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突然“呀”了一声:“林哥你看!乘客名单里有个叫‘陈建国’的,备注栏写着‘码头装卸工’,住址是青岚港渔民村37号。”
林夏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和心跳重合。他想起刚才委托人的声音,带着种刻意压制的颤抖,像怕惊扰了什么。五十万的支票,十年前的救命之恩,这背后藏着的,或许不止是报恩那么简单。
四点零三分,渔民村的石板路被夕阳晒得发烫。林夏踩着满地的贝壳碎片往前走,咸腥的海风卷着鱼腥味扑过来,钻进领口。37号院的木门虚掩着,门环上的红绸子褪成了粉白色,像朵枯萎的花。
“有人吗?”他叩了叩门环,铜环撞击木头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燕子。
应声开门的是个老太太,手里还攥着只没织完的渔网,银丝在夕阳下闪着光。她的眼睛浑浊却锐利,上下打量着林夏:“你找老陈?”
“嗯,想打听点十年前的事。”林夏注意到门框上的照片,穿军绿色外套的男人搂着老太太,左手腕的烫伤清晰可见。
“他走了。”老太太往门槛上啐了口唾沫,“去年冬天出海打渔,没回来。”她指了指墙上的遗像,黑白照片里的男人笑得露出两排白牙,左手比着“胜利”的手势,烫伤处的皮肤皱巴巴的,果然像片枫叶。
林夏的喉咙突然发紧:“他……救过个人,对方想还他钱。”
老太太突然笑起来,皱纹里盛着夕阳的金光:“那傻小子,救过的人能从码头排到灯塔。前年有个老板来谢他,拎着箱茅台,他愣是扛去村委会,给五保户分了。”她转身从屋里拿出件军绿色外套,补丁摞着补丁,“这是他常穿的那件,你说的轮渡票,是不是这个?”
内袋里果然藏着张泛黄的票根,日期正是十年前10月17号。票根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三丫头的学费还差五十块,明天去搬货。”
林夏的指腹抚过那行字,突然想起委托人的声音——刚才通话时,背景音除了海浪声,还有隐约的抽泣,像个压抑多年的秘密。
傍晚六点十七分,夕阳把海面染成块融化的金子。林夏站在青岚港的码头,看着艘渔船慢慢靠岸,甲板上的渔民正卸下一网银光闪闪的鱼。他拨通了委托人的电话,海风吹得听筒呜呜作响。
“陈建国先生去年去世了。”林夏的声音被风撕成碎片,“他救你那天,女儿的学费还差五十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夏以为信号断了,才传来句哽咽:“我就是……三丫头。”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轰鸣。穿西装的女人站在不远处的灯塔下,手里攥着件军绿色外套,左手腕的烫伤被夕阳照得发红,像片正在燃烧的枫叶——十年前她女扮男装在码头打工,救了跳海的男人;现在她成了上市公司的老板,终于敢来认回那个总说“女孩子不能干重活”的父亲。
林夏收起相机,把档案袋塞进包里。编号“2023-052”的标签空白着,他还没想好该写点什么。或许就记上句:“有些债,不是用钱还的。”
晚上八点,事务所的灯还亮着。林夏把今天的记录归档,在“2023-047”号档案袋里添了张新照片:王女士的丈夫在电影院门口,给卖花的小姑娘递了张纸巾——那姑娘的围裙沾着和他衬衫上一样的香水味,是家花店的实习生,昨天骑车摔断了腿,他是来替她送束道歉的玫瑰,给闹别扭的女朋友。
小雅抱着杯热牛奶走进来,看见林夏正在给窗台上的仙人掌浇水。那盆仙人掌被他养得歪歪扭扭,却总在最冷的时候冒出嫩黄的花。
“林哥,你说我们查这些,到底有什么用?”小姑娘的声音软乎乎的,“该瞒的还是瞒,该忘的还是忘。”
林夏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模糊里透着点疲惫:“就像这仙人掌,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开花,但总得有人记得浇水。”他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分针终于跳过了“17”分,“明天去看看王女士,告诉她丈夫的衬衫该换了,袖口磨破了。”
深夜的风卷着落叶敲打着百叶窗,像有人在轻轻叩门。林夏锁上前台的抽屉,里面躺着份新的委托协议,委托人是个要离婚的男人,想找证据证明妻子说的“加班”是真的——他怕自己冤枉了那个总在深夜给他留灯的女人。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又熄灭,林夏摸出烟盒,发现只剩最后一根。他想起十年前在码头救下的那个醉汉,现在成了慈善基金会的会长;想起王女士丈夫留在咖啡厅的那杯蓝山,其实是给刚失业的弟弟点的;想起小雅爬树时摔下来,总说“林哥你看那户人家的窗台上,有盆和我奶奶家一样的月季”。
烟蒂在鞋底碾灭时,月亮刚好从云层里钻出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夏紧了紧怀里的档案袋,牛皮纸的触感糙得像渔民村的石板路。明天又是新的编号,新的故事,新的等待被揭开的褶皱——而他要做的,不过是把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光,一点点引到太阳底下。
事务所的灯最后一个熄灭,在漆黑的巷子里留下点微弱的暖黄,像只不肯闭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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