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指尖在监视器屏幕上停顿,指腹蹭过演员苏蔓微蹙的眉峰。镜头里的雨丝斜斜织着,女主角站在老书店的屋檐下,手里攥着本泛黄的《雪国》,睫毛上的水珠坠在第17帧时,他忽然按下了暂停键。
“这里的情绪太满了。”他转过身,导演椅的滚轮在地板上划出轻响。摄影棚的蓝幕还没撤,角落里堆着道具组刚送来的旧报纸,1998年的油墨味混着人工降雨的潮气漫过来。“她此时的难过,应该像被水洇开的墨迹,是慢慢晕开的,不是泼上去的。”
苏蔓的助理连忙递过保温杯,她却摆摆手,走到监视器前重看片段。“我总怕演不出那种钝痛。”女演员的声音带着疲惫,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书里说‘银河倾泻进瞳孔’,可我每次眨眼都像在哭。”
林夏从道具箱里翻出副细框眼镜,镜片是磨砂的,能模糊视线却不挡光。“戴上这个。”他帮苏蔓调整镜腿,金属支架在她耳后轻轻抵住,“想象你在看隔着雨帘的街灯,所有情绪都隔着层纱,要用力才能看清,却又抓不住。”
重拍时,林夏站在摄像机旁,看着苏蔓的肩膀慢慢松弛。当镜头推进到她握着书页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在翻页时忽然放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朝摄像比了个手势,监视器右下角的“录制中”指示灯温柔地暗下去。
“林老师,儿童剧那边卡壳了!”场务小陈跑过来,工装裤的裤脚还沾着草屑。“那群孩子不肯穿恐龙服,说太闷了,王导的保温杯都摔了。”
林夏摘下沾着假睫毛的眼镜,镜片上还留着刚才的雨痕。他跟着小陈穿过走廊,听见排练厅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哭闹声,夹杂着恐龙服拉链的哗啦声。二十个穿卡通恐龙装的孩子挤在角落,绿色的尾巴缠成一团,其中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扯着自己的三角龙背鳍,眼泪把橡胶鳞片都打湿了。
“谁见过真的恐龙?”林夏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瞬间安静。孩子们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他,像被按下开关的小灯。“我上周去自然博物馆,看到霸王龙的骨架,它的爪子其实很像……”他蹲下来,用手指在地板上画了个爪子的形状,“像我们握蜡笔的姿势。”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抽了抽鼻子:“可是这个衣服好热。”
“那我们来玩个游戏。”林夏指着窗外的梧桐树,“你们看树叶在动吗?那是风在和它们跳舞。现在你们是恐龙宝宝,风来的时候,尾巴要跟着摇,就不热了。”他穿上旁边的霸王龙服,笨重地转了个圈,尾巴扫到排练厅的镜子,发出哐当声。
孩子们的笑声像炸开的爆米花。当音乐响起时,三角龙的背鳍不再被扯拽,霸王龙的爪子跟着节奏挥舞,连最开始哭闹的小男孩,都在用尾巴轻轻拍打地板,像在打节拍。林夏退到角落,看着镜子里那群晃动的彩色身影,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少年宫排演童话剧,扮演树懒却总忍不住笑场,指导老师没骂他,只是说“树懒的慢,是因为心里装着甜甜的梦”。
中午在员工食堂吃饭时,林夏的手机震了震。母亲发来张照片,父亲坐在轮椅上,手里举着张泛黄的话剧票根——那是五十年前他们第一次约会看的《茶馆》,票根边缘已经脆得像枯叶。“你爸今天翻旧物翻到的,”母亲的消息跟着进来,“说想再看次话剧,问你能不能弄到票。”
林夏咬着筷子想了想,回复:“下周带你们去后台看排练,比看戏有意思。”他想起父亲退休前是中学语文老师,总爱在家朗读《雷雨》的台词,声音洪亮得能震落窗台上的茉莉。化疗后父亲的声音弱了,却还是会在清晨对着窗外念“太阳出来了”。
“林老师,张教授的讲座视频剪辑好了,您要不要过目?”实习生小周抱着笔记本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就是有段他讲《牡丹亭》的,总觉得情绪不到位。”
林夏点开视频,画面里的张教授穿着中山装,讲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时,手指在空中划出的弧线有些僵硬。“他年轻时候演过快板,”林夏忽然说,“你试试把这段的背景音乐换成京胡,再把镜头推近他的手——老票友说话时,手指会不自觉地打节拍。”
小周半信半疑地操作着,当京胡的调子响起,张教授的指尖果然跟着动了,原本板正的语调里忽然淌出点婉转的意味。“太神了!”小周瞪大了眼睛,“您怎么知道的?”
“上次看他袖口的磨痕,”林夏指着屏幕里教授的手腕,“是常年握鼓板磨出来的。每个人的过去,都会藏在小动作里。”他想起张教授总爱用拇指蹭无名指的第二关节,那里有个浅窝——是年轻时打快板磨出来的茧子褪后的痕迹。
下午三点,林夏刚在休息室泡好枸杞茶,就被制片人李姐堵在了门口。“那个新晋影帝,”李姐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焦虑的节奏,“说访谈穿的西装太老气,非要不穿外套,你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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