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深夜,林夏蜷缩在工作室的皮质沙发上,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刚完成的影视配乐第三版小样。工作室的隔音棉将外界的雨声隔绝在外,只剩下音箱里冰冷的电子鼓点不断撞击耳膜。窗外的闪电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将他苍白的脸照亮又迅速隐没在黑暗中,宛如被命运反复炙烤的囚徒。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三次通宵改稿,制片方的修改意见像雪片般飞来:“情绪不够激昂”“高潮部分不够震撼”“要加入当下流行的电子元素”,这些字迹在电脑屏幕的蓝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工作室的墙面布满密密麻麻的便签纸,上面潦草记录着转瞬即逝的灵感片段,如今却被改得面目全非。角落里堆积的咖啡杯已生出褐色的霉菌,外卖盒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腐味。电脑屏幕上,DAW软件里八十多个音轨如同纠缠不清的蛛网,林夏的手指在键盘和MIDI控制器上机械地舞动,将一段段旋律切割、重组,就像在拼凑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夏哥,制片组又来消息了。”助理小雯的声音从微信里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他们说还是不满意,要求明天中午前必须给出新方案,否则......”消息戛然而止,但林夏知道那未说出口的威胁意味着什么——这个项目一旦丢了,不仅意味着数月的努力白费,更可能让他在圈内的口碑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打来的电话。林夏犹豫了一下,按下了静音键。屏幕上显示着未接来电记录,最近一周已经有七八个来自家里的未接来电。他知道母亲一定是想和他商量妹妹的婚礼事宜,但此刻他满脑子只有那些永远改不完的旋律。记忆突然闪回,去年父亲突发心脏病住院时,他正在赶一个游戏配乐项目,直到手术结束才匆匆赶到医院。父亲躺在病床上虚弱地说:“别耽误工作”,而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至今仍在他的噩梦中回响。
还记得刚入行时,林夏怀揣着对音乐纯粹的热爱,梦想着创作出能直击人心的作品。那时他住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用一台老旧的电脑和廉价的耳机,却能沉浸在音乐世界里一整天。他的毕业作品《城市呼吸》曾在校园原创音乐大赛上获奖,评委称赞那是“用音符描绘出了都市人的孤独与希望”。在昏暗的出租屋里,他无数次对着月光发誓,要让自己的音乐成为照亮他人生命的光。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沉重一击。为了生计,他不得不接各种商业配乐的活,从粗制滥造的短视频背景音乐,到毫无灵魂的广告插曲。渐渐地,他的作品里充斥着套路化的和弦走向和迎合市场的流行元素,曾经的创作热情在一次次修改和妥协中消磨殆尽。有一次为了给一款洗脑广告配乐,他连续一周循环播放某首口水歌,最后听到旋律就忍不住干呕。
“叮——”邮件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打开一看,是知名导演陈默的助理发来的邀请,希望他能为新电影《归途》创作主题曲。这是一部讲述留守儿童故事的文艺片,陈默在业内以对艺术的严苛要求着称,能得到他的认可,对林夏来说本应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邮件末尾的一句话让林夏的心凉了半截:“不过制片方希望能加入当下流行的说唱元素,确保歌曲有更高的传唱度。”又是这样,无论多有深度的作品,最终都要向市场妥协。林夏关上电脑,疲惫地躺在沙发上,工作室的隔音效果极好,静得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心脏深处传来的细微碎裂声。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女友苏晴发来的消息:“我们分手吧。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你心里只有音乐,我永远是那个被你忽视的人。”林夏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回复框上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聊天记录定格在三天前,苏晴说自己发烧到39度,而他只是回复“多喝热水,我在赶稿”。此刻那些文字像无数根钢针扎进心脏,他想起两人第一次约会,在音乐厅里,苏晴眼里闪烁的光芒比舞台上的聚光灯还要明亮。
第二天清晨,林夏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工作室。小雯递来一杯咖啡,欲言又止:“夏哥,陈默导演的团队说今天必须确定合作意向。”林夏点点头,打开电脑,调出《归途》的主题曲初稿。那是一首安静的民谣风格曲子,简单的吉他伴奏,配上空灵的女声哼唱,仿佛能听见远山的呼唤和孩子的心声。每一个音符都是他熬夜查阅大量留守儿童资料,无数次被真实故事刺痛内心后凝结而成的。
但他知道,这样的作品是过不了制片方那一关的。于是,他开始机械地往曲子里加入电子鼓点和说唱段落,原本纯净的旋律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当他完成修改版时,看着屏幕上面目全非的乐谱,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胃里翻涌着咖啡和胃酸的混合物,他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剧烈呕吐,仿佛要把这些年吞咽的所有妥协和屈辱都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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