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有人找!小满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林夏擦掉手上的血,看见展厅里站着拄着拐杖的张教授。老人正在仔细端详墙上的设计草图,布满老年斑的手指轻轻划过系列的手稿。
还在执着于完美的裂纹?张教授转身时,镜片后的目光像窑火般灼热。他从包里掏出个锦盒,里面是片宋代钧窑瓷片,表面布满蚯蚓走泥纹,知道古人怎么形容窑变吗?入窑一色,出窑万彩,正是这些不可控的缺陷,才让陶瓷有了灵魂。老人的话语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林夏心中的枷锁。
林夏的呼吸停滞。他突然想起程雨失望的眼神,想起母亲焦急的叮嘱,想起无数个独自在工作室与泥土较劲的深夜。当张教授的拐杖重重敲击地面时,他听见了比任何釉裂都清脆的声响,那是心灵觉醒的声音。
陶博会开幕当天,林夏的展位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展台上,系列十二件作品错落陈列,每件器物上的裂纹都经过金缮修复,银丝在灯光下闪烁,与釉面的光泽交相辉映。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件带着原始窑裂的梅瓶,裂纹处镶嵌的银丝蜿蜒如河,瓶口插着几枝带雨的青竹,仿佛将整个江南的烟雨都凝在了这一方瓷器之中。每一件作品都像是一个故事,诉说着泥与火的交融,诉说着缺陷与美的共生。
这裂纹......是天然窑变?有收藏家凑近观察,呼吸都变得急促。林夏正要回答,突然在人群缝隙中看见了程雨。她穿着素白的连衣裙,手中握着那张他错过的退休展邀请函,目光与他相撞时,眼角泛起晶莹的光。那眼神中,有释然,有期待,更有深深的爱意。
展会结束时,系列全部售罄,甚至接到了海外博物馆的定制订单。庆功宴上,林夏接到母亲的电话:小雨刚送来你最爱吃的瓷泥煨鸡,她说等你把手艺传给咱们家的小陶工......母亲的话让他心中满是感动,他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平衡事业与爱情的方法。
暮色中的工作室重新亮起暖光,林夏和程雨并肩坐在拉坯机前。她的手轻轻覆上他的,带着体温的陶泥在旋转中渐渐成型。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陶瓷吗?程雨将头靠在他肩上,因为每件作品都要经历烈火的淬炼,就像我们的感情。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让林夏感受到了爱情的力量。
林夏看着陶坯在手中舒展,想起张教授的教诲。泥与火的相遇,本就是一场充满遗憾的艺术。那些裂纹不是缺陷,而是泥土在高温中写下的诗行。他打开窑炉,新配的釉料在陶坯上泛着微光,这次他不再执着于控制,而是选择聆听泥土与火焰的私语。他相信,在这泥与火的永恒对话中,他和程雨的爱情也将如同精美的陶瓷作品一样,在岁月的淬炼中愈发璀璨。
窗外又下起了雨,细密的水珠敲打在工作室的玻璃上,与拉坯机的转动声、釉料调配的搅拌声,共同谱写出一曲属于景德镇的夜曲。林夏知道,在这泥与火的永恒对话中,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真正的完美,从来都诞生于对不完美的敬畏与包容之中。而他的人生,也将如同他手中的陶瓷作品一样,在不断的探索与感悟中,绽放出独特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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