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熬糖车间的蒸汽掀开了夜幕。林夏戴着隔热手套,将铜锅里沸腾的甘蔗汁缓缓倒入滤布,琥珀色的糖液顺着褶皱滴落,在下方的不锈钢桶里激起细小的涟漪。远处榨糖机的轰鸣声震得墙面簌簌落灰,墙上的电子温度计显示室温42℃,湿热的空气里漂浮着甜腻到近乎呛人的焦糖气息,混杂着陈年柴火灶残留的烟味,在鼻腔里交织成独特的味道。
林师傅,真空浓缩罐压力又超标了!学徒小周顶着一头黏着糖霜的头发冲进来,护目镜上蒙着厚厚的水雾。他的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今早调试设备时蹭上的机油,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百米。林夏抓起墙角的红外测温仪,猩红的光点扫过罐体表面——138℃,已经超过安全阈值。她立刻转动阀门,蒸汽汹涌而出,在天花板凝成水珠,啪嗒啪嗒砸在操作台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糖渍。
这是林夏在老字号糖沁坊的第七个年头。从最初被糖稀烫出水泡的小学徒,到如今掌管整个制糖车间的首席制糖师,她的工装口袋里永远揣着个牛皮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甘蔗叶,记满了祖辈传下的熬糖口诀:三沸去沫,五沸看丝,七沸方成金缕霜。此刻笔记本边缘已经磨得发亮,最新一页用红笔标注着:新型低糖配方第三次失败。字迹旁边还画着许多凌乱的修改符号,记录着她这些天的焦虑与尝试。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女儿幼儿园发来的消息:朵朵今天又不肯午睡,说想妈妈做的星空棒棒糖。附带的照片里,小女孩趴在小床上,枕头边摆着个皱巴巴的星空糖纸。林夏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想起三天前答应接女儿放学,却因突发设备故障爽约。那天朵朵在电话里带着哭腔问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让她整夜难眠。工作台上还摆着未完成的样品——那些本该裹着食用金箔的棒棒糖,此刻糖体表面已经结出粗糙的白霜,像是蒙上了一层遗憾。
林工,香港那边的客户催货了。车间主任老陈举着订单匆匆赶来,油墨未干的纸张上,古法姜糖膏的需求量比往常翻了三倍。林夏盯着配料表上的手工熬制12小时字样,突然想起上个月质检报告里关于效率提升的警告。现代化生产线的阴影正步步紧逼,而她坚持的柴火熬糖工艺,在成本核算表上显得格格不入。老陈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欲言又止:小林,上头的意思是...
记忆突然闪回十五年前。十二岁的林夏蹲在老家糖厂的废料堆旁,看父亲将榨过汁的甘蔗渣垒成小山。夕阳把父亲的影子拉得很长,火光中飞溅的糖晶像金色的雪。制糖人要懂火性。父亲用布满老茧的手拨弄柴火,指甲缝里还嵌着褐色的糖渍,急火出糖,慢火出魂。那个画面深深烙在她心底,也成了她坚持传统制糖的执念。那时的糖厂虽然破旧,却充满人情味,工人们一边劳作一边唱着民谣,空气中飘着温暖的甜香。
为了改良低糖配方,林夏开始了疯狂的实验。她尝试用罗汉果代替部分蔗糖,却发现熬制过程中苦味析出;加入木糖醇后,糖体根本无法成型。第五次失败的深夜,她盯着操作台上火光摇曳的熬糖锅,突然想起童年时母亲做的桂花蜜。蜂蜜在高温下会产生独特的焦香,或许...她立刻翻出积灰的古籍,在泛黄的纸页间寻找灵感,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墙上,随着思绪的起伏而晃动。
第二天清晨,林夏出现在郊区的养蜂场。老蜂农李伯掀开蜂箱,金色的蜂蜜流淌如熔金:这是刚割的冬蜜,结晶少,甜度够。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舌尖泛起温润的花香,突然有了灵感——用冬蜜与赤藓糖醇按特定比例混合,既能降低甜度,又能保留传统糖品的醇厚口感。李伯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笑着说:丫头,让这蜜换个活法也好。养蜂场的蜜蜂在阳光下飞舞,远处的山峦笼罩在薄雾中,构成一幅宁静的田园画卷。
回到车间,林夏将自己关在实验室内。铜锅里,混合糖浆在柴火上翻滚,她手持木勺不停搅拌,观察着糖液从琥珀色逐渐变成透亮的浅金色。当糖温达到118℃时,她迅速离火,将糖浆倒入模具。等待冷却的过程中,她紧盯着时钟,分秒不差地在第七分钟时揭开模具——淡金色的糖块表面泛着珍珠光泽,咬一口,先是冬蜜的清甜,后是赤藓糖醇的回甘,完全没有之前的苦涩。那一刻,她激动得眼眶发热,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新配方大获成功,订单如雪花般飞来。但更大的挑战随之而来,厂长在例会上宣布:下个月要上全自动生产线,传统工艺的成本太高了。会议室内,投影仪的冷光打在林夏脸上,她看着屏幕上机械臂取代人工熬糖的模拟画面,耳边仿佛响起父亲的声音:机器能复制形状,复制不了温度。会议室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同事们的目光在她和厂长之间游移,等待着一场风暴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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