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切,都只是防御性的措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石亨就像一颗埋藏很深的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爆炸。
转机出现在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消息上。王竑在统筹粮草时发现,宣府镇要求拨付的军粮数量,远超其实际兵力配置和作战强度所需,而且多次以“防备瓦剌流窜骑兵”为名,要求调拨大量箭矢和火器,用途可疑。王竑觉得事有蹊跷,便秘密上报了林锋然。
林锋然立刻警觉起来。宣府总兵是石亨的老部下,他超额索要军械粮草,想干什么?囤积居奇?还是……另有所图?他让王竑以“粮草紧张、需核实兵力”为由,暂时卡住了部分拨付,并密令于谦派人暗中调查宣府镇的军械库存和兵力调动情况。
就在调查尚未有结果时,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秘密求见林锋然。
来人是李实派回的亲兵队长,他不仅带来了最新的前线军情,还带来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木匣。
“陛下,李将军在清理白马关外战场时,于一瓦剌阵亡将领身上搜得此物。李将军觉得事关重大,特命小人星夜兼程,密呈陛下。”亲兵队长压低声音,将木匣呈上。
林锋然心中一动,示意左右退下,亲自打开木匣。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封被血浸透后又干涸、字迹有些模糊的信件,以及一块刻着奇怪符号的骨牌。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信件,就着烛光阅读。信是用汉字写的,但措辞古怪,像是刻意模仿汉人语气,内容更是让他触目惊心!信中提到了明军几处关隘的守将姓名、兵力大概布防情况,甚至隐约提及了京师朝堂上关于战和的争论!而最后落款处,虽然被血迹污染,但依稀可辨是一个“石”字的花押!更让他心惊的是,那块骨牌上的符号,他依稀记得,曾在之前徐有贞与曹吉祥往来密信中出现过!
证据!虽然不完整,但这是指向石亨通敌的铁证!
林锋然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和愤怒。他终于抓住了这条毒蛇的尾巴!
“此事还有谁知道?”林锋然强压激动,沉声问道。
“回陛下,只有李将军和小的知晓。李将军吩咐,此物关乎社稷安危,务必亲手交到陛下手中。”
“好!李实忠心可嘉!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朕自有重赏!”林锋然安排好信使,独自在殿内踱步。
证据有了,但怎么用?直接拿出来指控石亨?他会承认吗?他必然矢口否认,反咬一口,说这是也先的反间计!朝中他的党羽众多,很可能再次掀起轩然大波,在战事紧要关头造成内乱。
必须谨慎!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找到更确凿的链条证据,比如宣府总兵异常调动的实证,或者抓住石亨与瓦剌细作直接联系的现行!
就在林锋然苦苦思索如何利用这份关键证据时,于谦连夜紧急求见,带来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宣府总兵麾下的一支骑兵,在没有兵部调令的情况下,擅自离开防区,向古北口方向移动,意图不明!而几乎同时,前线急报,也先的一支精锐骑兵,突然从战场消失,动向成谜!
两支军队,一明一暗,同时异动!目标都指向古北口!
林锋然的瞳孔骤然收缩!石亨……他终于要动手了吗?他想干什么?配合也先,里应外合,打开古北口防线?!
“陛下!情况危急!必须立刻制止宣府军的擅自行动!并加强古北口防务!”于谦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林锋然看着手中那封沾血的密信,又看看于谦焦急的面容,知道不能再等了!石亨的阴谋,已经图穷匕见!
“于爱卿,你立刻持朕手谕,率京师禁卫精锐,火速前往古北口!若遇宣府军,令其即刻退回防区,抗命者,以谋逆论处,格杀勿论!”林锋然眼中寒光闪烁,终于下了决心。
“臣遵旨!”于谦领命,转身欲走。
“等等!”林锋然叫住他,将那份密信和骨牌小心包好,递给于谦,“带上这个!必要时……可便宜行事!”
于谦接过,重重地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夜色中。
殿外,风雨更急了。林锋然独自站在窗前,心中波澜起伏。这场与石亨的最终较量,终于被推到了悬崖边上。于谦此去,是能粉碎阴谋,稳定大局,还是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他抬头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仿佛能听到古北口方向传来的隐隐雷声。
(第9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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