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抑住狂喜，更加小心翼翼地进行着枯燥的重复动作。
渐渐地，那一小团原本毫不起眼的、脏兮兮的羊毛，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蓬松、变得纤细、变得……轻盈起来！
最终，呈现在他指尖的，是一小缕看起来依旧有些粗糙、却无比蓬松柔软、甚至带着一点微弱弹性的……毛絮！
成功了！他竟然真的用这破碗和发簪，手工“card”出了一小缕蓬松的羊毛！
虽然量少得可怜，品相也粗糙不堪，但这无疑证明了方法的可行性！这在现代是幼儿园手工课水平，但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对逐水草而居、与羊毛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蒙古人来说，这种将羊毛变得如此蓬松细腻的手段，无疑是惊人的！
他紧紧攥着那一小缕来之不易的蓬松羊毛，像是攥着绝世珍宝，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冰冷的绝望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流冲开了一道口子。
这就是他的筹码！一个微不足道，却可能撬动局面的支点！
他必须找一个机会，在一个足够分量的人面前——最好是伯颜帖木儿，根据历史，他相对温和且对朱祁镇有同情心——演示这个“魔法”！不能是也先，也先太精明，目的性太强，很可能直接看穿他的价值并加以严格控制。他需要先找到一个突破口，获得一点点喘息的空间和更好的待遇。
机会很快来了。
第二天（或者只是感觉上过了一天），当那个铁塔般的瓦剌士兵再次端着“猪食”进来时，林锋然没有像之前一样蜷缩不动。
他挣扎着坐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看起来尽量镇定，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艰难地、一字一句地用他这两天偷听模仿来的、极其蹩脚的蒙语单词混合着汉语说道：
“我……要见……伯颜……帖木儿……台吉。”
他怕对方听不懂，又费力地补充：“那个……和气的……首领……兄弟……”
士兵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一直半死不活的南朝皇帝会突然提出要求，而且居然还蹦出了几个蒙语词。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林锋然，似乎在判断他是不是吓疯了。
林锋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对方不予理睬甚至直接给他一拳。
幸运的是，也许是“台吉”这个尊称起了作用，也许是他那副强装镇定却又难掩狼狈的样子实在没什么威胁，士兵皱了皱眉，粗声粗气地回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蒙语，然后放下食物，转身出去了。
门帘再次落下。
林锋然瘫软下来，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他不知道对方是去通报了，还是根本没当回事。
等待的时间无比煎熬。他死死攥着怀里那一小缕羊毛，一遍遍在脑中演练稍后可能发生的对话和演示，设想着各种可能和应对方式。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几乎以为对方不会来了的时候——
门帘再次被掀开。
但这一次，进来的不是那个士兵，也不是伯颜帖木儿。
一道纤细的身影，被粗暴地推了进来，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干草堆上。
门帘在她身后迅速落下，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光线和空气。
林锋然愕然抬头。
借着那瞬间透入的微光，他看清了来人。
是那个姓江的姑娘！
她看起来比上次见到时更加憔悴，碧色的衣裙几乎成了灰黑色，沾满了泥污，手腕处有明显的捆绑淤痕。但她依旧竭力站直了身体，脸上虽然苍白，却紧绷着，带着一种绝不屈服的倔强。她的目光迅速扫过这间肮脏昏暗的牢笼，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林锋然身上。
她的眼神复杂极了，有惊愕，有难以掩饰的厌恶，有深切的悲哀，还有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茫然。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一时之间，竟谁都没有说话。
狭窄、恶臭的牢笼里，只剩下两人压抑而紧张的呼吸声。
林锋然的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是她？
伯颜帖木儿呢？
也先把这个女人扔到他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缠上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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