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并非系统空间那种虚无的、剥夺一切感知的绝对之暗,而是粘稠的、沉重的、带着具体痛苦的黑暗。高烧像一层厚厚的、滚烫的绒布裹住了他的脑袋,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喉咙,吸入的是冰冷刺骨又混杂着浓重霉味的空气,呼出的则是滚烫的、带着病气的白雾。
陈默的意识在灼热和冰寒的交织中浮沉,仿佛被困在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里。前两次死亡的记忆碎片——凌厉的弩箭破空声、喉头致命的紧缩感、父亲惊愕扭曲的面孔——与此刻身体深切的痛苦混杂在一起,光怪陆离,混乱不堪。
不知挣扎了多久,一股更加强烈的、无法忽视的生理需求——干渴,如同烈火般烧灼着他的喉咙,终于将他的意识从混沌的深渊里强行拉扯出来一点。
他极其艰难地,几乎是耗尽了这具虚弱身体里残存的全部气力,才勉强掀开了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不清,眼前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不断晃动的毛玻璃。他花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对焦。
依旧是那低矮、昏暗、破败的屋顶,黑黢黢的房梁和蛛网在微弱的光线下勾勒出扭曲的阴影。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霉味和尘土味,但这一次,似乎还夹杂了一丝……微弱的、令人不安的酸馊气?
他试图转动一下脖颈,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引发了全身一阵散架般的酸疼和眩晕,尤其是额头,太阳穴如同被锥子一下下地敲打,嗡嗡作响。他不得不放弃,只能僵硬地躺着,眼球极其缓慢地转动,尽可能多地收集信息。
身下的土炕冰冷坚硬,铺着的干草粗糙板结,几乎起不到任何保暖的作用,反而硌得他生疼。那床薄得像纸、硬得像板的粗布褥子,恐怕最大的作用就是吸潮,此刻正将他身体的温度无情地掠夺走。
房间里死寂得可怕。
这是一种能够逼疯人的绝对寂静。没有风声——虽然能感觉到寒冷的气流在钻进来,但它们狡猾地不发出一点声响;没有虫鸣——或许连虫子都不愿意光顾这个毫无生机的地方;更没有远处宫墙传来的任何模糊人声或更鼓。只有他自己粗重、艰难,带着病态灼热的呼吸声,在这狭小、空洞的房间里被放大,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独。
他被整个世界遗弃了。这个认知比寒冷更深刻地侵蚀着他的意志。
【生存环境监测:环境温度:约摄氏三至五度(推测)。湿度:高。空气质量:极差(霉菌孢子、粉尘浓度超标)。用户生命体征:心率过速,体温异常升高(约三十九度二),严重脱水,营养不良。综合评估:生存风险:极高。建议:立刻补充水分及能量,降低新陈代谢速率,保持静止。备注:降低代谢或可延长生存时间,但会显着增加失温及并发症风险。请用户自行权衡。】
系统的声音冰冷地响起,一如既往地进行着毫无用处的数据播报和互相矛盾的建议。
“闭嘴……”陈默在心底无力地嘶吼,但连这意念都显得虚弱不堪。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评估,而是一碗干净的水,一碗热汤,一床厚实的被子!但这些,系统显然给不了。
就在他被干渴和高烧折磨得意识又开始模糊时——
“吱呀——”
那扇破旧木门被推开的干涩摩擦声,此刻听在陈默耳中,竟如同天籁,又如同地狱的丧钟。
他努力聚焦视线,看向门口。
依旧是那个瘦削佝偻的身影,逆着门外灰白惨淡的天光,像一道没有温度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老宦官,和昨天,或许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准时出现。
他手里依旧端着那个粗糙的黑陶碗,碗里盛着大半碗看不出内容的浑浊液体,只有极其微弱的热气逸散出来,几乎瞬间就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那令人不安的酸馊味,似乎正是从那碗里散发出来的。
老宦官的步伐轻得如同鬼魅,落地无声,转眼就又来到了土炕边。他低着头,那双浑浊枯寂的眼睛扫过陈默因为高烧而潮红的脸颊和干裂起皮的嘴唇,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查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公子,该进饮了。”干涩沙哑的声音,平板无波,和昨天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连语调的起伏都一模一样。
那黑陶碗再次被递到了陈默的唇边。这一次,离得更近,那股混合着食物馊败、焦糊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变质气味的味道更加浓烈地冲入他的鼻腔。
“呃……”陈默的胃部一阵剧烈痉挛,喉咙口涌起强烈的恶心感。这根本不是粥!这甚至比昨天那碗还要不堪!这简直像是刷锅水混合了不知什么残渣搁置馊变后的产物!
求生欲让他强迫自己张开嘴,但身体本能的排斥却让他的头部微微向后仰,试图避开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的抗拒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老宦官那看似枯瘦的手却异常稳定,甚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力道,碗沿精准地抵住了他的下唇,微微用力,迫使他无法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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