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父那洪亮而充满关爱(且自带炫富属性)的嗓音终于随着脚步声远去了。珠帘轻轻晃动,最后归于平静。
居室内只剩下缭绕的淡淡熏香,以及垂手侍立在帐外、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的侍女。
陈默——现在必须时刻记住自己是吴默了——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带着药味和奢华熏香味的浊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虚弱感和荒谬感。
他活下来了。暂时。
躺在这极尽柔软的锦褥之中,身处这奢华得堪比博物馆展区的房间,他却感觉比上一世趴在咸阳城墙根的黄土上时还要紧张。
那时,威胁是明晃晃的弓箭和冷漠的秦兵,虽然致命,但目标明确。而现在,威胁无形无质,可能藏在下一口食物、下一碗汤药、甚至下一口呼吸的空气里。这具身体,这个“吴默”,简直是个用金丝楠木打造、却内里爬满蚁穴的脆弱工艺品。
“过敏……”他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词,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来。
在现代,过敏可能意味着起疹子、打喷嚏、进医院。但在这个两千多年前的秦朝?医疗水平约等于跳大神和灌符水的地方?一次严重的过敏反应,很可能就直接通往那个该死的系统结算界面!
【死亡原因:管不住嘴/鼻/皮肤接触…】
【获得成就:‘富贵的代价’、‘自己作死’……】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冰冷机械音会如何阴阳怪气地播报。
不行!绝对不行!
他吴默(陈默),绝不能再死得那么窝囊!上一次是文盲,这一次决不能当馋死鬼或者蠢死鬼!
强烈的求生欲(以及上一世留下的心理阴影)让他瞬间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开始仔细扫描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首先是身下的被褥。丝绸,光滑细腻,看起来是崭新的,应该……没问题吧?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除了皂角和阳光的味道,没有其他异味。暂时安全。
然后是帐幔。玄黑色丝绸,金线刺绣,华丽非凡。他仔细查看绣线的接口和布料是否有褪色或粉尘,甚至轻轻抖动了一下,引来帐外侍女疑惑的一瞥。还好,看起来做工精良,不易掉毛掉色。安全。
目光扫过矮榻边的漆案,上面放着一个青铜水壶和几个耳杯。青铜器,嗯,应该不会过敏……除非这身体对金属过敏?他心里又咯噔一下,决定以后尽量不用铜杯喝水。
墙边那个造型古怪的青铜香薰炉引起了他的高度警惕。一缕细细的青烟正从中袅袅升起,散发出那宁神的奇异香气。
香味!很多过敏源就是香味!
他立刻屏住呼吸,紧张地感受着身体的反应。心跳有没有加速?皮肤有没有发痒?喉咙有没有发紧?
过了十几秒,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除了这香味闻久了有点晕乎乎的。他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决定:“这东西……得想办法弄出去。或者至少别再添加香料了。”
就在他进行内部安全风险评估时,帐幔又被轻轻掀开一角。还是那个梳着双髻的小侍女,她手里端着一个木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陶碗。
“少主,该进药了。”侍女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药?
吴默的神经瞬间绷紧!瞳孔都放大了一圈。
来了!古代致死率最高的东西之一——来历不明的汤药!
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草药?谁知道有没有他碰都不能碰的东西?谁知道熬药的罐子干不干净?谁知道熬药的人手洗没洗?
上一世被乱箭射死的画面还没淡去,这一世难道要倒在第一碗汤药上?
“等等!”他几乎是尖叫着出声,声音嘶哑却尖锐,把侍女吓得手一抖,陶碗里的药汁晃出来少许,洒在托盘上。
“少…少主?”侍女脸色发白,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吴默强压下恐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虚弱”而不是“神经质”:“这……这是什么药?谁开的?用的都是什么药材?熬了多久?谁熬的?”
他一连串的问题砸过去,把小侍女彻底问懵了。她显然从来没被问过这么详细的问题,尤其是来自卧病在床、向来只是被动接受一切的少主。
“是…是巫医长老开的方子……”侍女结结巴巴地回答,“用…用的是老山参、黄芪、当归……还…还有几味奴婢不认识的……是…是庖下经验最老的俞妪亲手熬的,文火炖了整整两个时辰……”
老山参?黄芪?当归?
吴默快速检索着自己可怜的草药知识。听起来像是补气血的常规操作?似乎……没那么毒?
但他不敢赌。万一里面有一味叫“紫须地龙草”或者“七步断肠花”的东西呢?万一那个“俞妪”熬药前刚摸完癞蛤蟆没洗手呢?
“拿…拿过来我看看……”吴默艰难地撑起一点身子。
侍女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托盘递到榻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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