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微熹,鱼肚白的天光穿透王家镇议事厅雕花木窗的格纹,斜斜落在青石板地面上,扬起的尘埃在光束里浮沉。厅内燃着淡淡的檀香,混着墨汁的清冽气息,将肃穆的氛围衬得愈发沉厚。王临立于案前,狼毫笔锋悬于宣纸之上,腕间运力,笔走龙蛇,《谢恩表》的字句自笔尖倾泻而出——其字骨力雄健,兼具二王的飘逸与颜鲁公的沉郁,足见深厚的文学造诣。
“临郎,‘困窘’二字稍显露骨,改作‘民生未苏,军需待补’,既合情理,又不卑不亢。”柳轻眉立在身侧,素手轻按宣纸边角,声音温柔如春水。她身着素色襦裙,鬓边斜插一支木簪,是与王临从关陇逃难时他亲手雕的,历经生死,这簪子竟从未离身。王临侧头看她,眸底的锐戾散去几分,伸手拂过她鬓边垂落的发丝,指尖带着墨香:“还是轻眉懂我。当年在潼关,若非你替我挡了那支冷箭,这字怕是早随我埋在黄土里了。”
柳轻眉脸颊微红,垂眸润色誊清,笔尖落纸,字迹工整秀雅,与王临的刚健相得益彰。末了,她将誊好的表章叠好,递与王临:“如今归附大唐,总算是有了名分,只是……”她话未说完,却已懂王临心中所想——这“名分”背后,从来都是权衡与博弈。
唐俭接过表章,指尖划过纸面,逐字细读,原本紧绷的面色渐缓,终是露出一丝满意的笑:“王总管深明大义,实乃朝廷之福,河北百姓之幸!”他刻意加重“王总管”三字,这声称呼,敲定了王临“河北道行军总管,检校漳州刺史”的名分。
仪式既定,厅内凝滞的空气似松了几分。唐俭抬手,身后小吏捧上一方明黄锦缎包裹的铜印,另有一封烫金敕令,玺印鲜红夺目。铜印被置于案上,沉甸甸的,篆字“漳州刺史之印”纹路深刻,日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王临双手接过印信敕令时,指尖触到铜印的冰凉,体内蛰伏的真龙气劲竟微微震荡——这门独属帝王的双修功法,既是他纵横捭阖的依仗,也是前朝将他王家满门屠戮的根源。他眸底闪过一瞬狠戾,旋即压下,高举印信过顶,动作恭谨,心中却冷笑:李渊的恩赏,从来都是带着枷锁的。
“恭贺主公!”“恭贺总管大人!”
厅内众人躬身行礼,声音错落却齐整。赵锋、雷虎满面激动,拳头攥得咯吱响,仿佛看到了兵马壮大、逐鹿天下的光景;秦玉罗一身戎装,腰佩长刀,行礼时身姿挺拔,眼底却藏着对王临的关切;杜如晦捻着胡须,面色凝重,他懂这枚铜印的重量,更懂长安那只看不见的手。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个时辰便席卷王家镇。镇民们奔走相告,锣鼓声震彻街巷,比过年还要热闹——他们的主公成了朝廷钦封的大官,往后出门,腰杆都能挺得笔直;镇丁营的士卒们摩拳擦掌,军饷有了朝廷名头兜底,前途似亮堂了许多;而那些观望的小股势力探子,却如惊弓之鸟,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搅得河北各路势力人心浮动。
可这表面的喜庆,不过是浮在水面的萍,底下的暗涌,从未停歇。
“王总管,”唐俭待众人情绪稍平,再度开口,语气依旧温和,却字字扎心,“既已归附朝廷,辖境需尽快勘定,军备更要整饬。陛下有旨,许总管整编现有兵马,招募义勇,以备征伐。然为统一号令,协调各方,朝廷将遣一员参军留驻总管府,襄赞军务,联络上下。”
“襄赞军务?联络上下?”王临心中冷笑,这不过是“监军”的体面说法。他岂会不知,李渊绝不可能放任一个手握兵权的降将全然自主。换作旁人,或许会当场发作,可王临深谙政治博弈的狠辣——此刻撕破脸,于大局无益。他压下体内翻涌的真龙气劲,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朝廷虑事周全,王某自当遵从。不知哪位大人屈尊前来?”
唐俭招了招手,笑意更深:“郑参军,还不上前见过王总管?”
话音落,一名身着七品武官服的汉子自唐俭身后出列。此人相貌平平,丢在人群里便找不着,唯有一双眼睛,如鹰隼般锐利,扫过王临时,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卑职郑虔,拜见总管大人!日后若有差遣,卑职万死不辞!”他躬身行礼,声音不高,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规矩。
郑虔?王临搜遍记忆,竟无半点印象。要么是长安秘卫的心腹,要么是藏得极深的角色——李渊这步棋,走得够狠。“郑参军不必多礼,日后还需多多仰仗。”王临虚扶一把,指尖触到对方手腕时,真龙气劲微探,竟被对方巧妙避开,他心中暗道:这郑虔,绝非庸人。
“此外,”唐俭又道,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最终落回王临身上,“总管治下三乡之地,虽经战乱,然田亩税赋,乃国家根本。当尽快遣能吏清查田亩户册,照朝廷定制征收赋税,以充军需国用。”轻描淡写的话语,却直戳财权要害——李渊要的,不仅是兵权的牵制,更是钱粮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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