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皇奶奶…雄英痒…疼…”
昏沉中，孩子无意识地呓语，每一声都像是烧红的铁钎，烙在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心上。
朱元璋在暖阁外间焦躁地踱步，眼中血丝密布，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召来了太医院所有精擅瘟病御医，甚至张贴皇榜，悬赏民间神医。
一碗碗号称祖传秘方的浓黑药汁被灌下去，一根根银针扎入孩童柔嫩的穴位，道士的符水、和尚的念咒…能试的法子都试了。
毫无用处。
孩子的气息越来越弱，小脸烧得通红干皱，嘴唇裂开渗血。
御医们跪在龙床前，轮番诊脉后，
除了叩首请罪、重复“痘疮乃天行疠气，凶险异常”、“臣等无能，药石罔效”之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废物！一群废物！”
朱元璋终于爆发，一脚踹翻了一个跪得太近的御医，声音嘶哑：
“咱要你们何用！
救不了咱的大孙，你们都去陪葬！”
朱元璋的怒吼，带着帝王之怒的森然杀意，吓得所有人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重八！”
一声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的低唤，止住了朱元璋几乎失控的暴怒。
是马皇后。
她不知何时已来到外间，倚在门框上。
她只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常服，头发简单挽起，脸色苍白，颧骨处因持续的心力交瘁泛着不正常的嫣红。
马皇后的身体，这些年一直不大好，近日的煎熬更是雪上加霜。
“陛下，”
她轻轻推开试图搀扶她的宫人，缓缓走到朱元璋面前，声音虽轻，却带着坚定：
“御医们已尽了力。
此乃天灾，非人力可强为。
此刻怪罪他们，于事无补，反添惶乱。”
她转向地上抖成一团的御医们：
“你们都起来吧。继续想办法，用最好的药，需要什么，直接来报与本宫。”
御医们如蒙大赦，涕泪横流地叩头谢恩，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朱元璋看着妻子清瘦却挺直的背影，他猛地背过身去，肩膀几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
再转回来时，那双曾令天下枭雄胆寒的眼睛里，只剩下了疲惫和哀痛。
“妹子…咱的雄英…”声音竟有些哽咽。
马皇后没有接话，只是默默走到内间门边，隔着珠帘，望向龙床上那小小的身影。
宫人想劝阻她莫要太过靠近，以免染上病气，却被她一个眼神止住。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孙儿痛苦地辗转，听着那微弱的呻吟。
夜色渐深，朱元璋还有紧急政务要处理，尽管万分不愿。
太子朱标还在偏殿守着哭晕过去的太子妃，自身也已憔悴不堪。
暖阁内，只剩下马皇后和两名最忠心的老嬷嬷。
孩子似乎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生命仍在顽强而脆弱地挣扎。
马皇后轻轻走到床边，慢慢坐下。
“雄英…”
她低声唤着，声音干涩沙哑：
“皇祖母在这儿…不怕…皇祖母在这儿…”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顺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滑落，
她想起雄英刚出生时响亮的啼哭，想起他摇头晃脑背诵《千字文》时的聪慧模样…
那么鲜活，那么明亮的生命，难道就要被这该死的恶疾，硬生生的掐灭？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和祈求，在她早已不堪重负的心底轰然爆发！
她只要她的孙儿活着，哪怕要用她的命去换。
老天爷，你开开眼吧！
就在这时，她身前尺许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波动起来。
那片空间，漾开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涟漪中心，一点微光凭空亮起，随即形成一个约莫一人高的椭圆形“门户”。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理解范围的异象，让马皇后瞬间僵住。
她身后的两位老嬷嬷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就跪倒在地，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老天爷…显灵了？
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马皇后混乱的脑海。
是了，一定是她方才绝望中的祈求，被上苍听闻了！
这奇异的“门”，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天门”或“仙缘洞府”？
念头至此，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雄英命在旦夕，哪怕这门户后面是刀山火海、幽冥地府，只要能有一线希望，她也敢闯！
“娘娘！不可啊！”
一位老嬷嬷终于找回了声音，带着哭腔扑上来想拉住她的衣袖：
“此等异象，吉凶未卜。您凤体要紧，万金之躯岂可涉险！”
马皇后猛地一挣，甩开了嬷嬷的手。
“让开！”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乃天意示现，亦或是救雄英的唯一生机！本宫心意已决！”
话音未落，她深吸一口气，提起那身半旧常服的裙摆，向着那门户，一步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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