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软乎乎的声音没说完,沈砚忽然觉出眉心发沉——不是魇气的冷沉,是带着点潮的沉,像西院潭边的雾,往眼皮里钻。他想睁眼,眼皮却重得抬不动,梦里的西院突然变了样:木栅门的铜铃不颤了,垂着的绳上沾着点湿绿,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新栽芽的叶没了晨露,叶瓣卷着,泛着点灰,蚂蚁全没了影,只有片枯柏叶飘在芽根旁,叶边洇着点黑,像沾了泥。
“别往前走。”山本一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哑得发涩,带着点慌。沈砚猛地顿住脚——他才发现自己竟在往前走,脚尖离着老藤根只有半步远,藤根的须没了之前的软,绷得直,像冻住的铁丝,根须上沾着的水痕不是泉脉的清,是发褐的浊,顺着根须往下滴,滴在土上,竟洇出点浅黑的印,像墨。
“这不是咱们的西院。”沈砚后知后觉地喊,想往后退,脚却像粘在土上似的,动不了。梦里的风突然变了,不再是暖的,是带着点海腥的潮风,吹得藤叶“哗啦”响,响得发脆,不像活藤,像干柴。更怪的是,墙根的土开始泛潮,慢慢洇出点水,水顺着土埂往中间聚,聚成小水洼,水洼里竟飘着点碎纸——是和纸,米白色的,边缘卷着,上面印着点淡红的纹,像鸟,却只有一只翅膀。
“是‘单翼祟’的气。”山本一郎的声音更近了,却看不见人,只听见他的声音在飘,“我爷爷说过,这是日本山里的老祟,专缠记着‘缺’的人——你越想补全缺的东西,它缠得越紧。它化的幻境,全是你记着的暖地,却在暗处换了细处,让你慢慢沉进去,忘了自己在哪。”
沈砚刚要问“单翼祟是什么”,就见墙根的水洼突然冒起泡,泡破了,竟飘出个影——是个穿和服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发梢沾着水,和服是淡粉的,下摆却湿得透,滴着水,水里还缠着点碎和纸。她没看沈砚,只蹲在水洼旁,手里捏着片碎纸,往水里拼,拼的是刚才看见的单翼鸟,拼了半天,总也拼不出另一只翅膀,小姑娘的肩膀开始抖,慢慢哭起来,哭声不是软的,是带着潮的闷,像浸在水里的铃。
“别碰她的纸!”山本一郎的喊声突然尖了点,“那是祟气凝的!你一碰,就会记起自己最想补的缺,它就趁机钻你的劲!”
沈砚赶紧缩回手——他才发现自己的指尖竟离着碎纸只有寸许,指尖沾着点潮气,像刚碰过冷水。小姑娘听见喊声,慢慢转过头,脸不是孩子的软,是泛着青的白,眼窝陷着,眼里没泪,只有点黑的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流到下巴,滴在碎纸上,纸竟慢慢化了,化成黑水滴进洼里,洼里的水又冒起新的泡,飘出更多碎纸,全是单翼鸟。
“帮我拼……”小姑娘的声音闷得像堵着棉花,伸手往沈砚的方向够,她的手不是孩子的小,是枯瘦的,指节泛青,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就差一只翅膀……拼上了,我就能走了……”
沈砚的脑子突然乱了——他想起小时候丢的那只布老虎,是奶奶缝的,右眼绣着红绒球,丢在巷口的老槐树下,找了三天都没找着;想起西院那个等老陈的女人,总说“他答应给我带东京的和果子,差一天就回来了”;想起小浩哭着说“我娘走的时候,没给我留句话”——这些“差一点”“没补全”的事,像潮水似的往脑子里涌,涌得他头晕,脚底下的土更软了,竟开始往下陷,像要把他拖进土底。
“想藤叶的暖!想影架的劲!”山本一郎的声音突然透了点亮,“单翼祟怕‘全’的劲——你记着西院所有护着你的劲,记着咱们一块儿封魇根的劲,那是全的,没缺的!”
沈砚赶紧闭眼,逼着自己想西院的“全”:新栽芽的叶全展开了,细绒护着;蚂蚁排着队,没丢一颗糖渣;胡叔、苏晓、张婶他们围着芽,没少一个人;影架的藤纹亮着,魇根被封得严严实实——想着想着,胸口的藤叶突然热起来,比之前更暖,暖劲顺着胸口往四肢爬,爬过粘在土上的脚,脚底下的沉劲突然没了,能往后退了。
他猛地睁开眼,小姑娘的影淡了点,水洼里的碎纸不再冒了,墙根的潮土也干了点。“山本!你在哪?”沈砚喊,声音发颤——他终于看见山本一郎了,就在老藤根旁,背对着他,肩膀绷得直,手里攥着片碎和纸,指尖泛白,像要把纸捏碎。
“别喊他!”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从藤叶后冒出来,不是小姑娘的闷声,是带着点沙的涩,“他正记着自己的缺呢——他爷爷当年没来得及跟他说‘走’,就被祟缠走了,他这一辈子,都想补那句没说的话。”
沈砚转头看——藤叶后竟站着个老影,穿的是旧狩衣,褪成灰的色,袖口磨破了,露着枯瘦的手腕,手腕上缠着圈和纸,纸是黄的,上面印着单翼鸟,和水洼里的一样。老影的脸皱得像干树皮,眼是陷着的黑,没光,手里拄着根藤杖,杖头缠着点湿绿的藤,和老藤根的须一样,绷得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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