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城外的联军大营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点点篝火是它鳞甲间的微光。南军与北军的营地泾渭分明,却又相互依存。空气中弥漫着烹煮食物的香气、马匹的腥膻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钢铁与硝烟的紧张气息。
在中军大帐旁,一个临时搭建、却防守尤为严密的帐篷内,灯火通明。这里成了格物院北上团队的临时指挥所兼工坊。帐内一角,“破浪”号的详细结构图铺在巨大的木板上,另一角则堆放着从船上紧急拆卸下来的受损明轮部件、扭曲的传动机括,以及一些焦黑的绝缘材料。浓重的机油味、金属的冰冷气息和淡淡的焦糊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这里独特的气氛。
沈云漪裹着一件厚实的棉袍,脸色在灯火下依旧显得苍白,但她的眼神却异常专注,手指轻轻拂过图纸上标注的明轮结构,对身旁几位同样面带疲惫却目光炯炯的年轻工程师和学生说道:“右明轮的承轴过热变形,连带齿轮组崩裂,这是动力过载和材料疲劳共同作用的结果。临时修补只能维持航行,若要恢复战力,乃至进一步改进,必须更换强度更高的合金承轴,并且重新设计散热结构。”
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仿佛身体的虚弱并未影响思维的锐利。“我们在江宁试验的新型锰钢配方,记录带来了吗?还有,李帅送来的辽东老参,切几片煮浓汤,分给受伤和劳累的工匠,务必确保大家体力。”
“先生,配方带来了。”陈芸连忙递上一本厚厚的笔记,眼中满是崇敬,“参汤已经按您的吩咐在熬了。”
这时,帐帘被掀开,林昭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周铁鹰。林昭先是快步走到沈云漪身边,将手里的一个暖手炉塞给她,低声道:“李帅刚送来的,说是宫里流出来的好东西,让你务必暖着。”他的动作自然,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
沈云漪接过暖手炉,微凉的指尖触到那温润的暖意,心中一暖,轻轻点了点头。
林昭这才将目光转向那些受损的部件和图纸,眉头微蹙:“云漪,‘破浪’号的修复,最快需要多久?我们需要它,至少需要它能在运河和沿海保持威慑。”
“全面修复,达到甚至超越原有性能,需要合适的工坊、材料和至少一个月时间。”沈云漪直言不讳,“但如果只是恢复基本航行能力,依靠现有材料和兖州、济南可能找到的工坊支持,十天左右可以做到。但它的战斗力会大打折扣。”她顿了顿,指向图纸,“不过,这次损伤也暴露了设计缺陷。我和学生们正在讨论改进方案,如果时间允许,或许可以在修复的同时进行部分结构强化。”
“十天……”林昭沉吟着,“基本航行能力……或许也够了。我们的重心,要转移到陆上,转移到铁路上。”他看向周铁鹰,“周将军,与北军营地的协调情况如何?”
周铁鹰上前一步,他身上还带着巡视营地的风尘,声音洪亮:“回督师,营地划分、哨位布置已初步协调完毕。李帅那边很配合,拨给了我们临近水源、地势较高的区域。不过……”他略微迟疑了一下。
“不过什么?直言无妨。”林昭道。
“底下弟兄们和北军的人,难免有些磕碰。”周铁鹰实话实说,“咱们的兵习惯了三段击、挖壕垒,讲究阵型和火力配合;北军的弟兄们更信服马刀和个人的勇武,觉得咱们摆弄铁丝网、地雷什么的过于……琐碎。吃饭的时候,为了一块肉都能互相瞪眼。虽然上头有令不敢大打出手,但这摩擦……”
林昭点了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理念和习惯的差异,不是一纸命令就能消除的。“这是难免的。传令下去,严令我军将士不得主动挑衅,但同时也要展现出我们的组织和纪律性。明日合练,让火器营展示一下排队枪毙和霰弹炮覆盖,请北军的将领们观礼。有时候,实力是最好的沟通语言。”
“是!”周铁鹰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领命而去。他明白,这既是一次展示,也是一次无形的磨合,用南军的战术实力,赢得北军同行真正的尊重。
周铁鹰离开后,林昭又看向沈云漪和她身边的年轻工程师们:“铁路勘察队,必须立刻出发。云漪,你这边谁能带队?需要最细致、最可靠的人。”
一个面容沉稳、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工程师站了出来,他叫石柱,是格物院早期培养的骨干之一,参与了江南多条铁路的勘测与建设。“督师,沈先生,卑职愿往。需要熟悉线路勘测、机车构造和桥梁隧道的同仁五名,另需精通测绘和记录的书记员两名。”
“好!”林昭赞许道,“人由你挑。李帅会派一队最精锐的‘夜不收’护卫你们。你们的任务有三:第一,详细勘察从济南至廊坊,乃至北京近郊所有现存铁路的路基、轨道、桥梁、隧道的完好程度,评估修复难度和所需时间、物料。第二,搜寻沿线任何可能遗留的蒸汽机车、车厢、备用铁轨以及维修工坊,评估其可利用性。第三,尽可能寻找并招募流散的原铁路司乘、工匠,许以重利,我们需要他们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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