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抵达陈府所在的澄清坊时,门前已是车马簇簇,冠盖云集。各府华丽的马车排成长龙,衣着光鲜的仆从垂手侍立,空气中弥漫着名贵香料和脂粉的气息。沈云漪今日刻意装扮过,身着藕荷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缎裙,外罩一件月白绣缠枝莲纹杭绸比甲,色泽清雅,既不逾制,又显身份。发髻上并未堆砌珠翠,只簪一支做工极其精巧的赤金点翠衔珠步摇,随着她的步履微微晃动,流光溢彩,衬得她面容愈发清丽。她扶着贴身丫鬟的手稳稳下车,步履从容,姿态优雅沉静,立刻引来了周遭不少或明或暗的关注目光。
陈府花园内,正值花期,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一众珠环翠绕、锦衣华服的贵妇人们,正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假山旁,或水榭边,言笑晏晏,寒暄应酬。环佩叮当,衣香鬓影,织就一幅盛世繁华图。见沈云漪在陈家仆妇引导下步入园中,许多道目光立刻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那目光中,有纯粹的好奇,有审慎的打量,有基于林昭地位的表面客气,也隐隐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与优越——一个来自苏州的“民女”,即便侥幸嫁了位高权重的林侍郎,一步登天,在她们这些世代簪缨、累世公卿的夫人眼中,终究是根基浅薄,缺乏底蕴,能否在这京城顶级圈子里立足,还未可知。
陈夫人倒是十分热情周到,远远看见她便笑着迎了上来,亲切地拉住沈云漪的手,上下打量,语带真诚地笑道:“早就听闻明德(林昭表字)娶了位才貌双全的夫人,一直盼着见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般品貌气度,难怪明德如此看重。”
沈云漪含笑敛衽行礼,言辞温和而得体:“夫人过奖了,实在不敢当。云漪初来京师,见识浅陋,诸多规矩礼仪还不甚熟悉,若有失礼不到之处,还望夫人和各位夫人多多指点包涵。” 她态度落落大方,既表达了作为新人对前辈的尊重,又不卑不亢地维护了自身的尊严与气度,让人挑不出错处。
然而,京中贵妇圈的风浪,从来不会因表面的客气而平息。很快,便有人按捺不住,开始旁敲侧击,意图试探这位新晋林夫人的深浅。
一位身着绛紫色缂丝宫装、体态丰腴、面容富态的夫人,摇着一柄泥金芍药团扇,似笑非笑地开口道,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甜腻:“林夫人真是好福气,好造化。听说林侍郎为了求娶夫人,可是煞费苦心,连京中几位大人家里主动示好的好意,都一并婉拒了呢。” 这话表面上听着是恭维艳羡,实则暗藏机锋,绵里藏针。意在点明沈云漪出身不高,且林昭因她之故,得罪了京中一些有意联姻的势力,将她置于一个可能招致嫉恨的尴尬位置。
霎时间,周围几位夫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了过来,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沈云漪神色未变,仿佛未曾听出那弦外之音。她优雅地端起手边的粉彩缠枝莲茶盏,用杯盖轻轻拨了拨浮起的茶叶沫,动作舒缓从容,然后才抬起眼,目光平和地看向那位夫人,语气温淡如初:“夫君常言,为人处世,无论为官还是治家,当以‘诚心’二字为本。婚姻大事,关乎一生,更是如此,重在志趣相投,心意相通。至于其他……”她微微一顿,唇角笑意清浅,“非云漪所能知,亦非所愿闻。”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回到了“诚心”与“志趣”之上,既含蓄地肯定了林昭对她的情意,又四两拨千斤地避开了具体的人事是非,将那些潜在的敌意轻飘飘地化解于无形。
另一位瞧着更文雅些、身着湖蓝色杭绸褙子的夫人,则将话题引向了风雅之道,笑着接口道:“久闻苏州乃是人文荟萃之地,钟灵毓秀。林夫人自幼长于斯,想必于琴棋书画之道,亦是精通?不知今日这园中景致正好,可否让我等也开开眼界,一饱耳福眼福?” 这看似是友好的文化交流邀请,实则也是一种隐形的试探。若沈云漪当场显露才艺,无论好坏,都难免有卖弄之嫌,落入下乘;若她推辞不会,又可能被讥笑为徒有虚名,配不上林昭“重才德”的评价。
沈云漪闻言,唇边笑意加深了些许,从容地放下茶盏,声音清越:“夫人谬赞了。琴棋书画,不过是文人墨客怡情养性之物,云漪资质愚钝,只是略知皮毛,实在不敢在各位真正的大家面前献丑,徒增笑耳。” 她先谦逊地挡回了表演的请求,随即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倒是前日闲来无事,翻阅夫君从宫中带回的几卷《永乐大典》残本,其中关于岭南奇异风物、以及海外番商贸易往来的记载,描绘生动,见解新奇,颇有趣味。正想着今日若能得见各位见识广博的夫人,定要请教一番呢。”
她轻描淡写地提及《永乐大典》这等寻常官宦之家难以得见的皇家秘藏典籍,既不经意间显示了林昭所受的圣眷隆厚以及自家非同一般的藏书底蕴,又将话题巧妙地引向了更开阔、更需见识的地理博物领域,一下子跳出了闺阁才艺的小圈子。这让那些平日里大多只关注内宅争斗、衣裳首饰的贵妇人一时有些接不上话,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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