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城,这座运河畔的古老枢纽,从未像今日这般喧嚣而肃杀。原本因北线铁路通车而愈发繁荣的码头和货场,此刻却被一种紧张急促的氛围所笼罩。来自徐州、乃至部分南线工地的工匠、民夫,如同汇入大河的溪流,带着工具、行李和一丝茫然,源源不断地抵达。更多的物料——钢轨、枕木、铆钉、以及那至关重要的“钢铁地网”,从昭铁总厂及各处分库被紧急调运而来,在临时划出的巨大堆场上堆积如山。
林昭的行辕设在了临清火车站旁一座征用的宽敞货栈内。这里取代了徐州的总督衙门,成为了这场与时间赛跑的“北伐”总指挥部。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大明两京十三省舆图》旁,新挂上了一幅更为精细的《临清至辽阳军运支线勘测路线图》。图上,一条用朱笔粗重勾勒的虚线,从临清出发,向北经过东昌府,继而折向东北,穿越鲁西北平原,企图绕过泰山北麓余脉的复杂山区,最终指向辽东都司治所辽阳。
王铁臂和利玛窦带着先遣勘测队,已经出发了十天。这十天里,林昭坐镇临清,几乎不眠不休。他不仅要协调各方资源,应对因突然转向而带来的巨大混乱,更要顶住来自扬州方向的巨大压力。
“大人,扬州‘助路商会’又派来了代表,还是汪大掌柜好不容易才安抚住的,他们要求面见您,讨个说法。”潘弘道从徐州赶来临清,脸上带着疲惫和忧色。
林昭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不见。告诉他们,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倭寇肆虐朝鲜,意在中华。若辽左不守,则华北震动,届时莫说商路,身家性命亦难保全。南线暂停,实为保障援朝大军后勤,亦是护卫他们身家性命之举。待王师凯旋,南线必定复工,届时朝廷念其深明大义,必有补偿。若此刻纠缠不休,便是罔顾国难,其行与资敌何异?”
他这番话说得极重,直接将商贾们的利益诉求与“国难”、“资敌”挂钩。潘弘道心中一凛,知道林昭已无暇也无意再做过多的安抚,这是要以大势压人。
“下官明白了,这就去回复。”潘弘道躬身退下。
送走潘弘道,林昭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那条朱红色的虚线上。他知道,真正决定成败的,不是扬州的商人,也不是朝堂的议论,而是这条尚未真正破土动工的军运支线。
第十一天傍晚,满身风尘的王铁臂和利玛窦终于带着勘测队回到了临清。两人都瘦了一圈,王铁臂的嘴唇干裂出血口子,利玛窦的儒衫下摆被荆棘划破了好几处。
“东家!”王铁臂顾不上喝水,直接扑到地图前,用粗糙的手指指着路线,“大体路线能走,但麻烦不小!从东昌府往东北,要过马颊河、徒骇河,河道虽不算太宽,但眼下夏季水涨,架桥不易,尤其是徒骇河,河面宽阔,水流湍急,是道难关!”
利玛窦补充道,语气凝重:“更重要的是,过了平原,进入武定州北部、济南府东北部丘陵地带,虽已尽量绕行,但仍需穿越数段低矮山岭。开山辟路,耗时极巨。而且,根据我们勘测,有几处山体地质不稳,恐有滑坡风险。时间……太紧了。”
林昭的心沉了下去。河流与山岭,这是铁路建设的天堑。若在平时,可以徐徐图之,架设坚固的石拱桥,稳妥地开凿隧道或盘山展线。但现在,他们只有四个月!
“架设临时桥梁呢?”林昭追问,“不用石拱,用木结构,或者……用我们储备的钢梁,快速搭建!”
王铁臂皱眉:“木桥怕是不成,承载不了重载列车,而且不耐久。钢梁……我们库存的大型工字钢梁不多,而且铆接组装也需要时间。最关键的是桥墩,水下施工,再快也得月余……”
“不能等!”林昭断然道,“常规方法来不及。利玛窦先生,您见多识广,欧罗巴可有快速架桥之法?”
利玛窦沉思片刻,碧蓝的眼睛一亮:“有!林主事,我们可以尝试‘浮桥’与‘木笼填石’结合之法!”
他迅速拿起炭笔,在纸上勾勒起来:“对于如马颊河这类稍窄的河道,可征调大量船只,连接为浮桥,上铺厚木板加固,暂时通行。虽承载有限,速度受限,但可解燃眉之急,让人员和轻型物资先行通过,为前方开路。同时,在浮桥下游择水流较缓处,立即开始打‘木笼’!”
“木笼?”
“对,用粗大原木制成巨大箱笼,沉入河底预定桥墩位置,箱笼内填满巨石,形成临时桥墩基础。此法远比开挖筑基、砌筑石墩要快!在木笼桥墩之上,再用我们的大型钢梁快速架设桥面。虽不如石桥坚固永恒,但支撑军运列车数月,应当无虞!待战事结束,再行改建不迟。”
林昭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好!好一个‘浮桥过渡,木笼筑基’!就用这个法子!”他立刻看向王铁臂,“铁臂,立刻组织所有木匠、河工,按利先生之法,分头准备浮桥和木笼!所需船只、木材,由汪承业负责征调!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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