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瑾林老先生显然不是真正泥古不化的老顽固。
他行医大半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自有其一套评判标准。
一旦他认定某人在医术上确有真才实学,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身份如何,他都会摒弃之前的偏见一视同仁,甚至不吝请教。
正是看中他这份出于医者本心的纯粹与开阔,雍亲王胤禛才会特意将他请来。
此刻,他被青禾扎实的理论、清晰的思路和敢于实践的魄力彻底说服,最初的轻视早已烟消云散,转变为对后起之秀的欣赏。
他抚着长须,开始从自己积攒多年的外科经验出发,恳切地提出几个极为务实的建议:
“青禾姑娘,你所述之法理论思路清晰,老夫认为可行。不过,有几处细节,或可再斟酌。”
“其一,铍针引流后,创口内可能仍有絮状腐物残留,单靠药力化散恐需时日,老夫曾用前端裹以药棉的银探针小心探入清洁,效果更佳。”
“其二,术后发热乃是常情,除内服汤药外,可用井底凉浸之新毛巾覆于额前,配合揉按曲池、合谷等穴,或能更快退热。”
“其三,十三爷身份尊贵,不比寻常百姓忍得痛楚,施术时,或许可考虑在麻沸散之外佐以局部按压、分散心神之法,减轻其不适……”
青禾一听,赶紧把方才的得意忘形收了起来,暗道惭愧。
这些细节她前世在实践中都曾遇到过,却没有真正花上系统的时间来总结。
她赶紧敛衽认真聆听,将林老先生的每一条建议都牢牢刻在脑子里,不时还提出自己的疑问,与老先生深入探讨。
一时间,一老一少竟忘我地聊起来,热火朝天地将旁边两位皇子都忘在了一边。
胤禛负手立在窗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此刻,他看向青禾的目光里,才真正有了一点赞赏。
技术不错,不卑不亢。
能虚心接受前辈指点,能屈能伸。
倒确实是个人才。
他心中对青禾的评价,又悄然提升了一级。
见两人讨论得差不多了,胤禛才出言打断:“既然方案已无太大异议,便定在正月十六动手术。期间一应准备,需即刻着手。”
他随即条理清晰地分派任务,运筹帷幄:“府内管家负责澄心院的彻底洒扫与熏蒸消毒,所有需用布巾、棉线务必以沸水反复滚煮。”
“青禾,术中所需高度烧酒、洁净白布等物请你一一列出单子,由十三弟府上采买,务必选用上品。林老先生,”
他转向林怀瑾,“器械一事,尤其是银探针等物,烦请您老费心准备并查验。”
最后,他顿了顿:“至于具体时辰……届时本王会请文觉和尚推算一个吉时。”
十三阿哥胤祥见事情敲定,真心的露出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腿疾痊愈、行动自如的那一天。
他心情极好地对青禾道:“青禾,那你便回去好生准备。从正月初十开始,你就住到府里澄心院来吧,也方便术前最后的调整和熟悉环境。”
“是,奴才遵命。”青禾压下心中的激动与紧张,恭敬应下。
离开十三爷府,回到鼓楼西大街的小院时,日头已经偏西。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巨大的兴奋感过去后,淡淡的忧伤和孤独感又开始慢慢浮上心头。
她强迫自己不要闲下来,立刻钻进了书房将今天与林老先生讨论的几个关键细节记录下来。
尤其是关于银探针清洁创口、物理降温辅助和减轻术中疼痛的方法,她细细回忆着老先生的话,反复推敲,最后形成了自己的理解,又融入原有的方案中。
她写得十分专注,直到感觉眼睛有些酸涩才抬起头,却发现窗外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只有清冷的月光和邻家隐约的灯火透窗而入。
该做饭了。
肚子里传来空落落的感觉,提醒着她该祭一祭五脏庙了。
她叹了口气,放下笔起身走向厨房。
挽起袖子,舀米淘洗,生火煮饭。
动作熟练,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沉闷。灶膛里的火苗跳跃着,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取出一小块腊肉,切成薄薄的片,又洗了几颗翠绿的小白菜。
锅烧热,下腊肉煸炒出油,滋啦作响声中,腊肉的咸香立马弥漫开来,本是诱人的味道,此刻却勾不起她丝毫食欲。
她将小白菜丢进去,快速翻炒,又加了少许糖提鲜,一道简单的家常菜便出了锅。
饭也好了,米香扑鼻。
她将饭菜端到堂屋的桌上,一个人默默地拿起筷子。
腊肉炒白菜油润咸香,米饭蒸得恰到好处,软硬适中。
她的厨艺是极好的,即便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得有滋有味。
可是,此刻吃在嘴里感觉如同嚼蜡,什么滋味也尝不出来。
扒拉了几口饭,夹了一筷子菜,她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了。心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沉甸甸的,让她呼吸都不甚顺畅。
张保……
他到底在哪里?是生是死?有没有受伤?饿不饿,冷不冷?
她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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