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临带着小队连夜疾驰返回平凉郡,天色微明时,城门在望。留守的邵林早已在城头焦急等候,见她安然归来,才松了口气,随即面色凝重地禀报了云瑾再次呕血昏迷的消息。
“白芷姑娘说,云先生是心神受到剧烈冲击,牵连旧伤,情况比之前更糟,若非姑娘留下的丹药吊着一口气,恐怕……”邵林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苏星临心中一沉,快步走向云瑾的房间。床榻上的人面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生命力正在悄然流逝。她坐在榻边,握住他冰凉的手,再次将温和的星辰之力缓缓渡入,滋润他近乎枯竭的经脉与灵魂。这一次,效果似乎微乎其微。
“他与‘星髓’的关联太深,‘星髓’受创,他便首当其冲。”苏星临语气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怒意。玄冥阁的举动,无疑是想彻底毁了“星髓”,或者……是以此来重创她身边的关键人物。
韩明远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对云瑾毫不吝啬的救治,心中已无半分醋意,只剩下同样沉重的忧虑。“玄冥阁此举,阴毒至极。他们得不到,便想毁掉,甚至借此削弱我们。”
“他们不会得逞。”苏星临收回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坚定,“云瑾不会死,‘星髓’也不会被毁。”她起身,目光扫过韩明远和邵林,“镇北王将至,城内不能乱。加强戒备,尤其是看顾好云先生。”
晌午时分,地平线上出现了镇北王的仪仗。没有铺天盖地的旌旗,只有一支约莫千人的精悍骑兵,簇拥着一辆玄黑色的巨大马车,沉稳而肃杀地向着平凉郡行来。那股无形的、久居上位的威压,隔着遥远的距离,已然笼罩了整个平凉郡。
城门大开,以苏星临为首,韩明远、邵林、以及勉强支撑起身的白芷立于门前相迎。这是必要的礼节,也是对等实力的初步展示。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车帘掀开,一名身着四爪蟒袍、身材魁梧、面容与韩明远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多了岁月沉淀下的威严与冷硬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下来。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苏星临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探究。
“平凉郡守,苏星临,恭迎王爷大驾。”苏星临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她没有自称“阁主”,在此刻,她代表的是平凉郡官方。
镇北王韩擎苍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这张过分年轻美丽的脸上找出些什么,最终,他淡淡开口,声音洪亮而带着金石之音:“苏小姐,年少有为。”随即,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韩明远,眼神复杂了一瞬,语气听不出喜怒,“明远,你很好。”
这一句“很好”,让韩明远心头一紧,他垂下眼眸,躬身行礼:“父王。”
简单的寒暄后,双方进入城内,来到了郡守府特意布置的议事厅。厅内布置简洁而大气,双方主要人员分列左右,护卫则按约定,仅限于厅外。
谈判,或者说博弈,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无形的刀光剑影。
韩擎苍开门见山:“北境动荡,根源在于宇文澈此獠与其掌控的邪物‘星髓’。如今宇文澈失踪,邪物失控,为祸苍生。本王既为北境镇守,自当拨乱反正。苏小姐据守平凉,抗敌有功,若能交出邪物,率众归附,本王必不吝封赏,保平凉军民安然无恙。”
他依旧将“星髓”定义为邪物,将平凉郡的抵抗纳入他的“拨乱反正”体系之中,居高临下的姿态展露无遗。
苏星临端坐主位,神色平静:“王爷此言差矣。‘星髓’乃天地奇物,力量无分正邪,关键在于掌控之人。宇文澈强行催动,故而遭劫。我平凉军民守土抗暴,是为自保,亦是秉持公义,并非等待他人‘封赏’保全。至于归附……”她顿了顿,目光坦然迎上韩擎苍,“平凉郡愿与王爷结为守望相助的盟友,共御外敌,厘清北境,而非上下归属。”
“盟友?”韩擎苍身侧一名武将嗤笑一声,“苏小姐,未免太过自视甚高。若无王爷大军在外,尔等岂能安坐于此?”
韩明远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苏星临却已淡然回应:“这位将军所言,是兵力多寡。而我平凉之价值,在于能解决‘星髓’之患,在于能锻造精钢、改良农具、救治伤患的技艺,更在于……军民一心,可抗强敌的意志。这些,岂是单纯兵力可比?王爷若只想以力压人,恐怕即便得到一座焦土空城,也与那失控的‘星髓’无异,终成负担。”
她的话绵里藏针,既点明了平凉郡的独特价值,也暗指强行征服的弊端。
韩擎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抬手止住了还想反驳的部下,看着苏星临:“苏小姐口才了得。但空口无凭,你如何证明你能解决‘星髓’之患?又如何让我相信,你所谓的‘盟友’,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谈判陷入了僵持,双方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与筹码。韩明远坐在其中,感受着父王的威压与苏星临的寸步不让,只觉得如同身处熔炉,每一刻都是煎熬。他知道,父王绝不会轻易放弃掌控平凉和“星髓”的野心,而苏星临,也绝不可能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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