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暖阁的铜漏刚过卯时,寒星还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张安世那声撕心裂肺的“陛下驾崩了”便像惊雷般炸响在宫墙之内。寒风卷着残雪从殿门缝隙灌入,吹得八盏龙纹鎏金烛台的火焰剧烈摇曳,将刘邦安睡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这位斩蛇起义时敢与赤帝灵共鸣,逐鹿中原时能逼得霸王乌江自刎的开国帝王,终究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寒冬。榻前的白虎皮褥子还留着帝王最后的余温,那是当年冒顿单于俯首称臣时进献的珍品,皮毛蓬松雪白,如今却被渗出来的药汁染出几处暗黄,与帝王枯瘦的手掌形成刺目的对比。
张安世伏在龙榻前恸哭不止,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刘邦冰凉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跟随刘邦三十载,从沛县亭长府那个拎着酒壶跑腿的小厮,到如今执掌未央宫近侍的总管,亲眼见证了太多传奇:当年刘邦在芒砀山斩白蛇,是他第一个冲上去捡起蛇胆泡酒;鸿门宴上,是他扮成厨子混进楚营,把樊哙的盾戟偷偷送到帐外;垓下之战,是他背着失散的鲁元公主在乱军中狂奔,脊梁被箭矢刮得血肉模糊也不敢停歇。此刻掌心传来的寒意,让他突然想起刘邦去年秋猎时的场景——那时帝王虽已显老态,却仍能拉满一石弓,射中狂奔的麋鹿后,还笑着拍他的肩膀说:“安世啊,等朕百年后,你要护着盈儿,别让他被人欺负了。”如今帝王失信,留他独自面对这波谲云诡的朝堂,哭声里便多了几分绝望与惶恐。殿内的内侍宫女们早已跪了一地,哭声此起彼伏,却都刻意压低了音量,每个人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谁都清楚,帝王晏驾意味着朝局动荡,而皇后吕雉在楚营为质时便能隐忍数年,回朝后更是不动声色地扳倒韩信、彭越,手段之狠辣,绝非寻常妇人可比。有个小宫女吓得浑身发抖,不小心碰倒了案上的玉杯,清脆的碎裂声让殿内瞬间死寂,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暖阁门口,生怕那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
“都住嘴!”一声厉喝陡然刺破死寂,吕后身着素色宫装,外罩黑貂披风,踩着雪水浸湿的锦靴快步走进暖阁。披风的下摆还沾着檐角滴落的冰碴,却丝毫不影响她步履的沉稳。她的脸上未施粉黛,眼角的细纹被寒风冻得发红,却不见半分悲戚,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压抑了半生的锐利——当年在沛县农舍操持家务时,她便看着刘邦与狐朋狗友饮酒作乐;在楚营为质的三年,她日日担心被项羽当作筹码斩杀;如今终于等到帝王落幕,她再也不必掩饰眼底的锋芒。审食其紧随其后,手中捧着一封黄绫诏书,诏书边角绣着精致的龙凤呈祥纹,那是刘邦亲命尚衣局织造的御用锦缎,腰间佩着的御玺绶带还在微微晃动,玉质的玺印碰撞发出轻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众人的心尖上——那御玺昨夜还在刘邦的寝殿暗格中,暗格的机关只有帝王和吕后知晓,显然是吕后方才连夜取来的,本是刘邦拟好的传位诏书,此刻却成了她掌控局面的筹码。吕后走到龙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刘邦的遗体,目光在他紧攥着玉珏的手上停留了三息——那枚和田白玉珏雕着“如意”二字,是赵王出生时刘邦亲手挑选的,玉质温润,雕工精湛,此刻却像根刺扎在她眼里。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抬手示意审食其:“传本宫懿旨,即刻封锁未央宫、长乐宫所有宫门,未央宫卫戍交由吕产统领,长乐宫由吕禄接管,所有武士换防,持本宫手谕方可放行。无本宫手谕者,擅入擅出者,斩立决!”
张安世猛地抬头,泪痕未干的脸上满是震惊,连鼻涕都忘了擦:“皇后娘娘!陛下驾崩乃是国丧,按制需即刻鸣钟告丧,昭告天下,召宗室诸王与三公九卿入宫哭灵,怎可封锁宫门?此举不合祖制,恐遭天下人非议啊!”他话音刚落,两名身着玄甲的武士便上前架住他的胳膊,冰冷的刀鞘抵住他的后腰,甲叶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张安世挣扎着想要挣脱,却发现这两名武士都是吕后豢养的死士,臂力惊人,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吕后冷冷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张总管跟随陛下多年,怎会不知宫廷凶险?当年陈豨叛乱,便是趁先帝亲征时在后方作乱,若不是本宫提前察觉,长安早已落入叛军之手。如今陛下新丧,太子年幼,京中潜藏的奸佞之徒正虎视眈眈,封锁宫门乃是为了稳住大局,防止宵小之辈趁机生事。待宫禁整肃完毕,自会鸣钟告丧,召集群臣。”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瑟瑟发抖的宫人,“谁若再敢妄议本宫的决定,以勾结叛党论处。”这话一出,刚才还在低声啜泣的宫女立刻噤声,有个老内侍甚至吓得直接瘫软在地,尿液顺着裤管浸湿了金砖。
这话听得殿内众人脊背发凉,比殿外的寒风还要刺骨。谁都明白,“宫禁整肃完毕”不过是吕后的托词,她分明是想趁百官未觉、诸王未到之机,彻底掌控兵权与朝政,将刘氏江山的根基换成吕氏的烙印。张安世心中急如焚,他突然想起刘邦临终前的嘱托,拼尽全力喊道:“陛下临终前有遗诏,命陈丞相、周太尉共掌朝政,节制兵权,皇后此举,是要违逆圣意吗?”他这话特意提高了音量,就是想让殿内的宫人都听到,好让消息能偷偷传出去。吕后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随即又被掩饰过去,她缓步走到张安世面前,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张总管倒是记仇,陛下临终前说的话,你倒是一字不落。可你忘了,陛下也说过,后宫之事由本宫做主,朝政之事需本宫辅佐太子。如今太子年幼,本宫代行职权,何来违逆圣意之说?”她凑近张安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以为戚夫人和如意能逃得过?昨夜本宫已命人去追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到长安。”张安世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知道吕后说到做到,当年彭越被流放蜀地,就是吕后派人半路截杀,还将其剁成肉酱赐给诸侯,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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