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未央宫的铜雀瓦当覆着一层薄雪,檐下的冰棱垂如玉箸,映着殿内摇曳的烛火,将文武百官的影子投在金砖地面上,忽明忽暗。刘邦端坐在龙椅上,手中摩挲着一枚产自南越的象牙佩——那是当年赵佗称臣时所献,纹理细腻,触手生温,可他掌心的冷汗却将玉佩浸得发潮。阶下躬身侍立的群臣都低着头,靴底碾过金砖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谁都能察觉到,今日的龙颜之上,凝着比殿外寒雪更重的阴云。殿角的铜钟刚敲过辰时三刻,掌管宫禁的郎中令王恬开便神色匆匆地闯入,腰间的佩剑撞在廊柱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陛下,梁国太仆骆甲星夜兼程抵京,携密奏叩阙!”王恬开单膝跪地,双手高举着一卷鎏金封皮的密奏,声音因赶路而带着喘息,“骆甲言,此事关乎社稷安危,需即刻面呈陛下!”刘邦的手指猛地攥紧,象牙佩上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他抬了抬下巴,内侍快步上前接过密奏,展开后捧到龙案前。绢帛在烛火下铺展,骆甲的字迹潦草却狠厉,开篇便细数彭越“十大罪状”,从当年钜野泽落草时“拒受朝廷招安,劫掠官粮”,到如今“擅放死囚充军,私开铁矿铸兵”,桩桩件件都扣着“谋反”的帽子。最扎眼的是末尾附着的三份证物:一份是“秘营粮草清单”,落款日期为上月十五,字迹与彭越府中主簿的笔迹分毫不差;两份是“死士供词”,画押者据称是彭越暗中招募的楚国旧将;还有一枚虎符残片,骆甲称是从彭越私藏的兵器库中搜出,与汉军虎符制式相同,却刻着“梁国专属”的铭文。
刘邦的目光在虎符残片上停留许久——这枚残片的制式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当年他赏赐给彭越的调兵虎符,后来彭越称虎符遗失,他还特意补发了一枚。如今残片重现,还带着“梁国专属”的刻字,这让他心中的疑云瞬间浓重起来。“骆甲何在?”刘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恬开连忙回话:“骆甲在外候旨,因连日赶路,形容狼狈,臣已命人带他梳洗更衣。”“宣!”刘邦一拍龙椅扶手,赤金饰件发出“嗡”的回响,“朕要亲自问他!”
片刻后,骆甲被引了进来。他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官服,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膝盖刚触到金砖便放声大哭:“陛下!臣险些不能活着见到您啊!梁王彭越谋反之心昭然若揭,臣发现其阴谋后,他竟派刺客追杀臣,臣一路乔装改扮,昼伏夜出,才得以逃到长安!”他膝行几步,指着密奏中的清单,“这是臣趁彭越不备,从他书房的暗格里偷出来的,上面记录的粮草数量,远超梁国正常军需;还有这虎符残片,是臣在他私铸兵器的秘营外捡到的,他竟想仿制虎符,调动周边郡县的兵马!”
刘邦看着骆甲声泪俱下的模样,又看了看密奏中的证物,心中的猜忌如藤蔓般疯长。他转头看向萧何:“萧丞相,你看此事如何?”萧何接过密奏,仔细翻看了许久,眉头越皱越紧:“陛下,骆甲所言虽有证物,却也有可疑之处。梁国主簿上月已病逝,这份清单的字迹虽像,却无其亲笔签名;那两名‘死士’的供词,也未注明审讯之人与地点。臣恳请陛下让大理寺卿彻查此事,核实证物真伪。”
“萧丞相这是要包庇反贼吗?”樊哙第一个炸了锅,右手按在腰间佩剑的兽首吞口上,甲叶碰撞发出“铿锵”巨响,震得殿内烛火乱颤,“彭越这夯货,当年在钜野泽连条像样的船都没有,若不是陛下拉他一把,封他为魏相国,他能有今日的富贵?如今他手握梁国两万精兵,竟敢私铸兵器、暗养死士,这不是谋反是什么?臣请旨率五万精兵,三日之内踏平定陶,将这反贼擒回长安,扒皮抽筋,以儆效尤!”
周勃、郦商等武将纷纷附和,周勃握着长戟的手青筋暴起:“陛下,樊哙所言极是!异姓王手握兵权,本就尾大不掉,韩信刚被削爵,彭越就敢跳出来,若不严惩,他日英布、卢绾等人必效仿!如今骆甲冒死前来告密,若再拖延调查,恐打草惊蛇,让彭越有了防备!”武将队列中一片喊杀之声,金戈铁马的气息仿佛透过殿门,吹散了炭炉的暖意。
骆甲见状,连忙又磕了几个头:“陛下,诸位将军所言极是!彭越在梁国权势滔天,百姓都只知有梁王,不知有陛下!去年济水泛滥,他开仓放粮,百姓竟称他为‘再生父母’,还为他立了‘德政碑’,这分明是收买人心,为日后谋反做准备啊!”他这话戳中了刘邦的痛处——帝王最忌臣子功高震主,百姓只知权臣不知君主,这是任何帝王都无法容忍的。
刘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想起当年项羽兵败后,彭越在梁地威望日增,不少诸侯都暗中与他联络,若不是他及时封彭越为梁王,稳住了他,恐怕天下早已再次分裂。“陈平,你怎么看?”刘邦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陈平身上,他知道陈平心思缜密,往往能提出两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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