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依旧带着水汽,吹拂着客船上惊魂未定的人们。甲板上,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倭寇此刻如同被折断翅膀的蝗虫,瘫倒一片,呻吟哀嚎。船家老王和众乘客看着独立船头、青衫洁净如初的谢珩,目光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难以言喻的敬畏。他们只觉方才一阵眼花缭乱,那看似文弱的书生便已将这伙穷凶极恶的倭寇尽数制服,过程快得如同幻觉,细节却模糊不清,只留下满心的震撼。
谢珩目光扫过甲板上的狼藉与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心中微沉。他潜伏凡尘,意在《永乐大典》,行事需低调隐秘,绝不能因这突如其来的倭寇之事,引来官府乃至更高层面的关注。若被深究,他这“河间府秀才”的身份,未必经得起反复推敲,届时计划必将横生枝节。
念及此,他不再犹豫。趁着众人心神未定,他悄然运转体内仙力,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忘川本源的波动,如同水纹般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客船。
此为忘川秘法——“溯影流痕”。并非强行抹除记忆,而是如同水流抚过沙地上的痕迹,将特定时间段内发生的、与“倭寇袭击”相关的激烈画面、声音、情绪波动,尽数淡化、混淆,覆盖上一层“遭遇风浪,船只颠簸,有人受伤”的模糊记忆。那些倒地的倭寇,在众人此刻的认知里,不过是因风浪撞击或慌乱踩踏而受伤的同船之人。至于他们身上那些明显的刀伤、骨折,在秘法影响下,也被合理化解释为在颠簸中撞上船舷、桅杆所致。
仙力消耗不小,谢珩感到一丝轻微的疲惫。然而,当他将秘法波及至船舱门口时,动作却微微一顿。沈清漪正依靠在门边,脸色苍白,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望着他,里面清晰地映照着他方才出手的身影,以及那份深切的恐惧与依赖。
他……无法对她施展。
并非不愿,而是不能。方才应对倭寇虽未动用超越凡俗的力量,但调动仙力施展这范围性的“溯影流痕”,消耗远超预期。若强行对心神受剧烈冲击的沈清漪施术,极有可能因力量不继而导致记忆消除不彻底,甚至产生错位、混乱,那将对她的神魂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这个风险,他不能冒。
谢珩心中轻叹,收敛了外放的仙力,迈步走向船舱。
沈清漪见他走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扑进他怀里,身体仍在微微发抖。“夫君……那些……那些恶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
谢珩将她紧紧抱住,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坚定:“没事了,清漪,都过去了。只是一些趁乱打劫的水匪,已经被打跑了,莫怕。”他刻意将“倭寇”模糊为“水匪”,降低事件的严重性。
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和沉稳的心跳,沈清漪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但方才那血腥的一幕和谢珩出手时冷冽的身影,依旧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谢珩低下头,在她耳边用极轻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清漪,听我说。今日船上之事,关乎甚大,或许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你且将它忘在心底,莫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周里长他们,只当是寻常风浪,可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又隐含着一丝郑重。沈清漪仰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眸,虽然不明白为何要隐瞒,但她对谢珩有着毫无保留的信赖。她用力点头,将脸埋在他胸前,闷声道:“嗯,我听夫君的,我谁也不说。”
见她答应,谢珩心中稍安。他揽着她,目光投向窗外渐趋平静的江面。未能消除她的记忆,是个变数,但……或许也并非全是坏事。
客船在船家老王的操控下,重新调整航向,继续向着庐州府驶去。船上的“伤者”被简单安置,众人心有余悸,但记忆已被修改,只当是遭遇了一场罕见的大风浪,议论纷纷之余,倒也无人再去深究那些“伤者”身上略显奇怪的伤势。偶尔有人看向谢珩的目光带着好奇,却也只觉得这位谢相公似乎身手不错,在混乱中帮了忙,具体细节却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模糊不清。
数日后,客船平安抵达庐州府外的渡口。船只靠岸,早有得到消息的庐州府衙派了官员和小吏在码头等候。原来,虽谢珩消除了船上众人的记忆,但客船遭遇“风浪”(实际是倭寇)的消息还是通过其他途径传回了府衙。秋闱刚过,境内出现士子遇险之事,府衙自然不敢怠慢,特意派人前来安抚,并查验情况。
那官员见谢珩气度不凡,又是本届应试的秀才,态度颇为客气。仔细询问了途中“风浪”情况,谢珩依照修改后的记忆,从容应答,言辞清晰,滴水不漏。那官员见问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又见谢珩夫妇安然无恙,便也放下心来,客套几句,表示府衙会加强江面巡防,并安排了马车,次日送他们返回清原县。
当晚,谢珩与沈清漪在庐州府城歇息。经历了江上惊魂,虽记忆被部分修改,但沈清漪依旧有些恹恹的,依偎在谢珩身边,格外沉默。谢珩知她心绪未平,也未多言,只是陪着她,偶尔说些轻松的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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