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成都,安顿下来后,连着几日,谢珩都陪着崔清婉游览这座“锦官城”。脱离了长安那日益沉重的氛围,置身于这富庶安逸、风光旖旎的异乡,崔清婉的心情也如同蜀中晴朗的天空,豁然开朗。
他们漫步于成都的街巷。与长安规整如棋盘、宏大开阔的格局不同,成都的街市更显曲折灵动,充满生活气息。锦江如带,绕城而过,江上舟楫往来,渔歌互答。江边垂柳依依,浣衣女子笑语声声。
他们去了西市,此地繁华不逊长安西市,且更具蜀地特色。绸缎庄里,光彩流丽的蜀锦、轻盈透明的轻容纱、洁白如雪的越罗堆积如山,引得崔清婉流连忘返,谢珩便为她选购了几匹颜色雅致的料子。漆器铺中,朱黑金彩,雕绘精美,杯盘盒匣皆巧夺天工。银器铺里,敲打之声不绝于耳,各种花鸟虫鱼、吉祥图案的银饰银器琳琅满目。
更让崔清婉新奇的是那些小吃。热气腾腾的“夫妻肺片”(此时或未有此名,但类似牛杂拌食已有),麻辣鲜香,勾人食欲;雪白软糯的“三大炮”糍粑,摔打在案板上“砰砰”作响,裹上黄豆粉红糖汁,甜而不腻;还有那担担挑子叫卖的“担担面”,面条细薄,臊子酥香,咸鲜微辣,风味独特。谢珩知她好奇,每样都买来少许让她尝鲜,见她被辣得鼻尖冒汗,又连忙递上清甜的“冰粉”或是温润的蒙顶山茶,引得她掩口轻笑。
他们还去了城北的武担山,登高望远,整个成都城郭、阡陌纵横的郊野尽收眼底,远处雪山皑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又去了城西的浣花溪,但见溪水清澈,竹影婆娑,环境清幽,颇有江南水乡的韵致。崔清婉感叹道:“此地风光,与长安大异,少了几分帝王气象,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与灵秀之气,令人心旷神怡。”
谢珩微笑颔首:“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蜀地偏安,物产丰饶,故民风多闲适乐天。”
游玩之余,婚事也提上了日程。回到谢府,谢珩便与崔隐甫细细商议。依礼,谢珩既已“入赘”,许多环节需依崔家规矩。但因远离宗族,一切又从简。
崔隐甫捻须道:“如今我等客居蜀中,不宜过分张扬。婚礼之事,依六礼而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不可或缺,然规模可减。宾客……便只请几位在成都的旧识与邻里,聊作见证即可。”他看向谢珩,“贤婿以为如何?”
谢珩自然无异议,拱手道:“全凭岳父大人做主。只要礼数周全,不让清婉受委屈便好。”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谢府开始为婚事忙碌起来。虽不盛大,但每一步都遵循古礼,一丝不苟。纳采之雁是精心挑选的活雁,问名卜筮得了吉兆,纳征之礼(聘礼)虽不及崔氏在长安时的规格,却也丰厚体面,尤其是谢珩不知从何处寻来的一对品相极佳的羊脂白玉佩,温润无瑕,令崔隐甫都暗自点头。请期选定了一个月后的黄道吉日。
吉日良辰,谢府内外张灯结彩,虽无高朋满座,却也喜气洋洋。大门、厅堂、洞房皆以红绸装饰,廊下悬挂着大红灯笼。
黄昏时分,亲迎之礼开始。谢珩身着玄端礼服(士人等级的最高礼服,玄色,宽袍大袖),头戴爵弁,神情庄重,乘坐装饰着彩绸的马车,前往崔清婉暂居的院内(依礼,新娘需从“娘家”出发,因同在谢府,便另辟一院暂作女方之所)亲迎。
院内,崔清婉早已梳妆完毕。她身着青色的纯衣纁袡(深青底色,边缘镶绛色的连裳礼服),层层叠叠,庄重华美。秀发梳成高髻,簪着步摇、花钗,脸上施着薄薄的脂粉,眉心贴着花钿,容颜绝丽,不可方物。她由侍女采薇扶着,拜别父亲。
崔隐甫看着盛装的女儿,眼中既有不舍,更有欣慰,沉声道:“往之汝家,必敬必戒,夙夜恪勤,毋违舅姑之命。”(虽然谢珩无父母,但礼辞依旧) 崔清婉眼中含泪,恭敬应答:“儿虽不敏,敢不奉以周旋!”
随后,新娘登上装饰华丽的厌翟车(唐代命妇所乘之车,此处依崔清婉身份使用),车旁有障扇(长柄扇)遮挡。谢珩则骑马在前引导,车队在暮色中缓缓驶向举行婚礼的正堂。
正堂之内,红烛高照,铺设着华丽的茵席。赞者(司仪)高唱礼仪。新郎新娘入堂,先行“同牢”之礼,同食一牲(猪、羊、鱼等)之肉,象征婚后共同生活。接着行“合卺”之礼,将一匏瓜(葫芦)剖为两半,盛酒,新郎新娘各执一半饮酒,既象征二人合为一体,同甘共苦,也因匏瓜味苦,暗示夫妻需共度艰辛。饮罢,将两半匏瓜用红线系在一起,置于床下,寓意永结同心。
整个仪式过程,庄重、典雅而宁静。没有喧闹的宾客,只有烛火噼啪声与赞者悠长的唱礼声。崔清婉始终微垂着头,仪态万方,偶尔抬眼看向身旁同样郑重其事的谢珩,心中充满了踏实与幸福感。崔隐甫坐于主位,看着这对璧人行礼如仪,捻须微笑,眼中满是欣慰与释然。如此婚礼,虽不盛大,却深合古礼,郑重真诚,远比那些喧嚣浮华的场面更令他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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