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闻言,非但没有退去,反而掩口轻笑,眼中流露出几分讶异与不解:“郎君此言,倒是稀奇。我家小姐见郎君气度不凡,心生结交之意,乃是雅事。这长安城中,男女同席宴饮,曲水流觞,乃至携手同游,皆是寻常风雅,何来‘私会’之说?郎君莫非是从极重礼法、闺禁森严之地而来?”
谢珩被她这一问,猛然惊醒。是了,自己险些忘了,此时乃是大唐开元年间,社会风气开放,女性地位相对较高,尤其在上层社会,女子抛头露面、参与社交、与男子诗文唱和乃是常事,远非后世某些朝代那般拘谨。自己方才那番基于后世观念的推拒,在此刻的长安,反倒显得迂腐可笑,格格不入了。
他反应极快,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恍然与些许自嘲,拍了拍额头,用那刻意带上的蜀地口音笑道:“哎呀!瞧某这记性!离了蜀中,家中长辈絮叨的些陈规旧矩竟还记在心上,让娘子见笑了!长安气象,果然非凡,是某拘泥了。”他顺势起身,对着侍女拱手一礼,“既蒙小姐青眼,是某之幸。烦请娘子引路。”
侍女见他从善如流,态度转变自然,眼中笑意更深,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郎君请随我来。”
谢珩跟着侍女,穿过些许人流,来到那辆油壁小车前。此时,车帘已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掀起,一位年轻女子正从车上缓步而下。
但见她年约二八韶华,身着一袭杏子黄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外罩一件月白底绣缠枝莲的半臂,臂弯间挽着一条浅碧色的轻纱披帛。乌黑浓密的青丝梳成时兴的双环望仙髻,髻侧簪着一支点翠衔珠步摇,并几朵小巧精致的珍珠绢花,既不显过分奢华,又恰到好处地衬出她的身份与品位。
她的容貌,并非那种倾国倾城的浓艳,却别有一种清丽脱俗的韵致。肌肤胜雪,细腻如玉,在暮色霞光映照下,仿佛笼着一层柔和的光晕。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杏眼尤为动人,眼波流转间,既有少女的灵动狡黠,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洞察与智慧。她身姿窈窕,举止娴雅,行动间裙裾微漾,环佩轻响,自有一股书香门第蕴养出的清华气度,宛如一株空谷幽兰,悄然绽放于这繁华街市。
她站定,目光落在谢珩身上,落落大方,毫无寻常闺阁女子的羞怯,唇角含着一抹浅淡而得体的微笑,声音清越如击玉:“适才听闻郎君叹息,又见郎君器宇不凡,故冒昧相邀,唐突之处,还望郎君海涵。”
谢珩心中暗赞此女风仪,面上也收起几分刻意伪装的纨绔之气,还礼道:“小姐言重了。在下姓谢,单名一个珩字,蜀中人士。初至长安,见识浅薄,方才失言,倒让小姐与这位娘子见笑。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那女子微微一笑,从容应答:“小女子姓崔,闺名清婉,祖籍博陵。”她并未多言家世,但“博陵崔氏”这四个字,在唐代乃是天下闻名的五姓七望之一,顶级士族门阀,其分量不言而喻。她继续道:“见谢郎君似有烦忧,可是初来帝京,人地生疏之故?”
谢珩心念电转,这崔姓女子出身高贵,气度不凡,观察力敏锐,或许正是一个难得的契机。他顺着对方的话,叹了口气,演技自然而发,带着几分“富家子弟”初来乍到的迷茫与寻求门路的急切:“不瞒崔小姐,某家中行商,此番来长安,一是游历增广见闻,二来……家父亦盼某能结交些俊彦人物,长长见识,或许……也能为家中生意寻些门路。只是这长安水深,权贵如云,某转悠了一日,竟不知从何入手,故而方才有些感慨。”
崔清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轻轻颔首:“原来如此。长安确是冠盖满京华,欲入其门,非易事。”她略一沉吟,目光在谢珩那身价值不菲的蜀锦袍服和腰间玉佩上掠过,似乎确认了其“财力”,随即笑道:“说来也巧,明日午后,曲江池畔有一场诗会,乃是由几位喜好风雅的友人发起,届时亦会有不少京中子弟前往。谢郎君若不嫌弃,不妨同往一观?或许能结识几位投缘的朋友。”
曲江诗会?谢珩心中一动。这确实是唐代文人雅士、乃至贵族子弟交流聚会的重要场合,鱼龙混杂,信息流通,正是他目前所需要的。这位崔小姐主动邀请,无论其背后有何目的,对他而言,都是一个切入长安社交圈的好机会。
他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感激:“曲江诗会?某在蜀中便已久闻其名,心向往之!若能得崔小姐引荐,实乃三生有幸!只是……某于诗词一道,仅是粗通,恐怕……”
崔清婉嫣然一笑,如春风拂过湖面:“谢郎君过谦了。诗会本是雅集,重在交流,并非科场较技。郎君气度在此,便是够了。明日午时,可于此地相候,清婉遣人来接郎君一同前往,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谢珩拱手,“那某明日便在此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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