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锐一句看似随意的“西苑跑马”,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慕容雪的心湖里漾开圈圈涟漪,也让原本因后宫清空而显得格外沉寂的宫廷,泛起了微妙的波澜。
消息虽未正式明发,但皇帝身边近侍的只言片语,御膳房接到准备便于携带的精致点心食盒的指令,以及太医署被叮嘱预备随行应对跌打损伤的药材……这些零碎的迹象,对于嗅觉敏锐的宫人而言,已足够拼凑出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陛下,要单独带雪嫔娘娘前往西苑!
这已远超寻常的恩宠。若在以往后宫充盈之时,帝王携一二得宠妃嫔游幸苑囿并非奇事,但在此刻,六宫虚设,唯留一人,这份“单独”便具有了截然不同的意味。它不再仅仅是帝王对妃嫔的喜爱,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近乎独占的荣宠。
棠梨宫内外伺候的宫人,行走间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行事愈发谨慎周到,生怕有一丝错漏,玷污了这份独一无二的体面。而其他各宫遗留下的、尚未及调配出去的宫女太监,远远望见棠梨宫的檐角,目光中都难免带上几分复杂的情绪——有羡慕,有敬畏,或许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失落与怅惘。
慕容雪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如常。她依旧每日读书、习字、打理花草,只是那幅并蒂莲的绣品,进度明显慢了下来。有时,她会对着窗外抽芽的新枝微微出神,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划过,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边关辽阔的天地,是纵马驰骋时耳畔呼啸的风声。那份被深宫规矩压抑已久的、属于将门女儿的飒爽,似乎正悄然苏醒。
她甚至悄悄让宫女找出了许久未动的骑射服装,检查是否有需要修改之处。指尖抚过那略显生硬的布料,一种久违的悸动在心间流淌。
这日午后,慕容雪正对着一本地理志,上面恰好有西苑的简图。她看得入神,连司马锐何时进来的都未曾察觉。
司马锐挥手制止了宫人的通报,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目光落在摊开的地图上。“在看西苑?”他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慕容雪一跳。
她慌忙合上书,起身行礼:“陛下恕罪,臣妾未曾远迎。”
“无妨。”司马锐很自然地在她刚才的位置坐下,顺手又将那本地志拿了起来,翻到西苑那页,“看来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
慕容雪脸颊微热,在他身侧站定,轻声道:“臣妾只是……提前看看,免得届时失了规矩,贻笑大方。”
司马锐指尖点在地图上一处标记为“揽月湖”的地方:“这里景致不错,水面开阔,湖畔有片草场,平坦柔软,适合跑马。”他又指向另一处“凌云峰”:“峰顶有亭,可俯瞰大半西苑,甚至能远眺京城轮廓。只是上山的路稍险,你若有兴致,朕陪你步行上去。”
他竟是在向她介绍西苑的景致,规划着行程。这般的细致,全然不似一个日理万机的帝王,倒像是寻常人家计划出游的夫君。
慕容雪心中暖流涌动,低头应道:“但凭陛下安排。”
司马锐抬眸看她,见她耳垂微红,一副温顺模样,与那日谈及跑马时眼中闪动的光彩判若两人,不由觉得有些有趣。他放下书,忽然问道:“你的骑术,是慕容将军亲自教的?”
慕容雪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答道:“是。臣妾幼时,父亲得闲便会教臣妾骑马射箭。只是后来……”后来父亲战死,家道中落,她便再没了那般肆意奔跑的机会。后面的话,她未曾说出口,但司马锐自然明白。
他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沉默片刻,道:“慕容将军是难得的将才,忠勇可嘉。你像他,很好。”
这句简单的评价,却让慕容雪心头巨震。她父亲慕容清,当年虽战功赫赫,但最终结局并不算圆满,甚至有些争议。入宫以来,从未有人在她面前如此直接、正面地提及她的父亲,更遑论肯定。司马锐这句话,看似随意,却像是一把钥匙,轻轻叩开了她心中某个紧闭的角落。
她抬起眼,望向司马锐,眼中情绪翻涌,有惊讶,有感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她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低声道:“谢陛下。”
司马锐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没有再多言,只是将话题重新引回西苑之行:“三日后便是吉日,若无意外,朕便定在那日。你且准备好,轻便着装即可,无需太多繁文缛节。”
“是,臣妾记下了。”
就在这时,高德忠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几分谨慎:“陛下,兵部李尚书有紧急军务求见,已在勤政殿外候着。”
司马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他站起身:“朕知道了。”又对慕容雪道,“你好生休息,朕晚些再来看你。”
“恭送陛下。”慕容雪起身相送。
看着司马锐离去的身影,慕容雪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父亲……他已经很久没有人在她面前如此清晰地提起父亲了。司马锐那句“你像他,很好”,不断地在她耳边回响。他调查过她的过去,了解她的家世,这并不奇怪。但用这样一种近乎肯定的语气说出来,意义却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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