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断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
剑鸣所过之处，神山上的亿万宝剑同时沉寂——仿佛在向某种更本质的东西低头。
算天的笑容渐渐收敛。
林逸走向第二座功法山。
山顶，一部《归墟本源经》自动翻开，上面记载的正是归墟剑意后续九重境界的推演路径——完美，精深，直指大道尽头。
“这部经书，确实是我需要的。”林逸诚实地说，“有了它，我可以少走三千年弯路。”
“那就拿走。”算天道。
“但我不能拿。”林川摇头，“因为归墟剑意，从来不是‘修炼’出来的。它是在绝境中悟出来的，是在守护与毁灭的平衡中磨出来的。这部经书太完美了——完美的路，走不到真正的极致。”
他伸手，一掌拍在经书上。
经书化作光点散去。
接着是第三座丹药山，第四座资源山……
林逸一路走过，触碰，感受，然后——放弃。
每一次放弃，他体内的归墟剑意就凝实一分，噬界虫茧的混沌气息就纯粹一寸。
当他走到第九座山前时，周身的气息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是一种“自足”的圆满感。
第九座山上没有宝物。
只有一面镜子。
镜中映出的，是林逸的身影——但那是未来的他：身披星辰道袍，脚踏法则长河，眼眸开阖间宇宙生灭，举手投足可定纪元轮回。
那是“终极”的境界。
算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最后的诱惑：
“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只要留下来，十万年后，镜中景象就是现实。你可以真正超脱一切束缚，成为俯瞰万古的存在——甚至，你可以复活你想复活的所有人。”
复活。
这个词，让林逸的脚步彻底停下。
镜中的未来身影转过身，对他伸出手，声音跨越时空传来：
“过来。你可以救回父母，可以让守门人一族重现辉煌，可以给苏瑶一个不必权衡算计的世界——只要你留在这里。”
林逸看着镜中的自己。
那个自己眼中没有疲惫，没有伤痕，没有三千年来辗转逃窜的狼狈。
只有圆满，强大，掌控一切。
多么诱人啊。
林逸缓缓抬起手，伸向镜面。
算天眼底闪过精光——贪渊最可怕的陷阱，从来不是对“外物”的贪婪，而是对“完美自我”的执着。
指尖即将触碰到镜面的刹那。
林逸停住了。
他收回手，笑了起来。
“怎么了？”镜中的未来林逸皱眉。
“你演得很好。”林逸对着镜子说，“但你忘了一件事——我父母教我守门人之责时说过：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守护。真正的守护，必然伴随牺牲、遗憾、和不完美。”
他退后一步，断剑抬起：
“如果我变成了镜中那样‘完美’的存在，那我就不再是‘林逸’了。我只是一个拥有林逸记忆的、冰冷的‘超脱者’——那样的我，复活父母又有何意义？他们不会认我的。”
剑光斩落！
镜面破碎。
镜中的未来身影发出不甘的嘶吼，随着碎片一起消散。
九座神山同时崩塌，无尽宝库开始瓦解。
算天的身影渐渐澹去，但在消失前，他深深看了林逸一眼：
“你能拒绝‘完美’的诱惑……这一关，你过了。但下一关‘嗔渊’，针对的是你内心深处的不平与怨恨——那些你明明该得到却失去的东西。我看你还能否如此冷静。”
金光彻底消散。
林逸站在一片虚无中，微微喘息。
刚才那一瞬，他是真的动摇了。
复活父母——这个念头太沉重，太重了。
但正因为它重，才更不能用作交换的筹码。
“父亲，母亲……”林逸低声自语，“如果你们在天有灵，一定不会希望我用‘变成另一个人’的方式复活你们吧。”
虚无中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像是认可。
接着，前方浮现出一座漆黑的城门。
城门上刻着两个血红色的大字：
嗔渊。
林逸握紧断剑，迈步而入。
门后传来的，不是宝物的光辉，而是无数撕心裂肺的哭喊、诅咒、和不甘的咆哮。
这一关，要直面所有“本应属于我却被夺走”的愤怒。
他知道，这将比贪渊更难。
因为贪是向外索求，而嗔——是向内的不甘。
城门在身后关闭。
黑暗，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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