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写给“南洋华商总会理事会”的。
信中,我先是对总会特别是陆夫人在星洲竞标会上的“公平谦让”(我刻意用了这个词)表示钦佩。随即笔锋一转,提及近日龙牙港外海突现一股马来海盗,其行踪诡异,专袭商船,行径恶劣。
“所幸联盟雷霆出击,已于阿南巴斯群岛将其重创。审俘得知,贼首竟狂言,称其受贵会某位理事暗中资助,欲嫁祸联盟,挑起我等与总会之争端,其心可诛。”
“保仔深知,此必为贼寇临死栽赃之言。总会乃南洋华商表率,陆夫人更是高义,岂会与此等宵小为伍?然流言可畏,恐伤联盟与总会之和气。”
“故特此修书,望贵我两方,能共守航路。若再遇此等贼寇,联盟必将倾力清剿,亦望总会能约束下属商船,勿要误信谣言,共同维护我南洋华商之安宁。”
一封信,写得客气周到。我没有质问,只是“陈述”了一件“栽赃案”。我没有威胁,只是“提醒”他们提防“小人”。我更没有与茜薇为敌,而是将她与联盟,划在了同一阵营。
周博望看着这封信,抚掌而笑:“总长高明。这封信并不质问,却处处给对方下套。”
“若是她(茜薇)真不知情,此信便是警告,让她清理门户。”
“若是她知情”周博望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那这封信,便是在告诉她——我们已经知道了,但我们,给了你一个台阶下。”
“她是个聪明人。”我将信封好,用火漆印下血鲸图腾,“她知道该怎么选。”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却远没有信上那般洒脱。我终究不愿相信,那个在槟榔屿榕树下为我撑伞的少女,会变成今天这个不择手段的敌人。这封信,是我最后的试探。
我刚将密信交给斥候,准备用最快的船送往星洲。一转身,却发现缇娜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舱门口。
她换了马兰诺的传统服装,头发轻轻挽起。显得美丽而纯洁。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清澈,却又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我心中一凛。“缇娜,你怎么还不休息?”缇娜走进书房,目光落在了那张海图上,落在了那个被我们画了红圈的“阿南巴斯群岛”。
“我总觉得这件事古怪。”她的声音很平静,“如果换做是洪苦讴的海盗,你现在恐怕不是写信,而是调动舰队去了。”
我沉默。
“你不想和她打。”缇娜陈述着一个事实,而非疑问。
“大局初定,不宜再起战端。”我用了一个最合理的借口。
“是因为这个?”缇娜转过身,凝视着我,“还是因为那个在星洲击败了我们的‘陆夫人’?”
女人的直觉,一向敏锐得可怕。
“你认识她。”缇娜走近一步,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悦,“我就看出来了。你听到她的消息的时候,和平时不一样。”
“她是谁?”
我看着缇娜那双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心中那份被刻意压抑的愧疚与复杂,再次翻涌上来。我该如何向她解释?
解释那个关于槟榔屿的雨夜,关于一个海盗头子和一个富商千金之间,那段本就不该开始的纠葛?
“她……”我艰难地开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声疲惫的叹息,“是一个故人。”
“一个我宁愿永不相见的故人。”
缇娜长久地凝视着我。她从我的闪躲中读懂了答案。
她没有再追问。她只是缓缓地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抚平了我紧皱的眉头。
“保仔哥,”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不管她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丈夫,是艾萨拉的总长。”
“你若想战,我便为你备甲。你若想和,我便为你备酒。”
“但,”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男人,和我们的家。”
在鲨七和陈添官的雷霆扫荡下,龙牙港外海的“蚊群”彻底绝迹。
那封“投石问路”的信,也已送往星洲,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这片海域,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龙牙港的商船,在观望了几日,确认再无战事后,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为了彻底消除这场风波带来的负面影响,我与周博望商议,决定利用这个时机,在龙牙港,提前举办一场盛大的“妈祖诞辰”祭典。
那一日,龙牙港万人空巷。新落成的“天后宫”前,香火鼎盛。我亲自带领联盟所有核心将领,当着数万民众与商贾的面,敬献了三牲大礼。在祭文之中,周博望将那股马来海盗的骚扰,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巴威残党,不自量力,已被天后神威所灭”。
祭典之后,便是长达三日的流水席与酬神戏。
龙牙港的人心,在这场盛大的、充满了信仰与美食的狂欢中,彻底安稳了下来。而就在这场狂欢的掩护下,我以“总长”之名,颁布了一道新的海图政令——“兹通告:为保南海商路万世太平,艾萨拉联盟舰队,即日起,将正式接管大纳土纳岛外海之苏比岛、阿南巴斯群岛、米代岛及塞拉桑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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