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舰队在港外停泊。我只带了拉斐特、周博望、鲨七三人,乘坐小艇,登上了马罗的旗舰。甲板上,水手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法兰西海军制服,他们的眼神麻木而警惕。船长室内,烟雾缭绕。
让·马罗就坐在那里。他比我想象的还要苍老,白发稀疏,那双眼睛浑浊而锐利。他那身早已褪色的海军礼服,却依旧笔挺。桌上,放着半瓶劣质的朗姆酒。
“拉斐特”他沙哑地开口,浓重的法国口音让他的话语显得含混,“你终于来了。是来劝降的吗?”
“船长。”拉斐特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法兰西军礼,“我是来邀请您,重获新生。”
马罗的独眼扫过我,扫过鲨七那铁塔般的身躯。他冷笑一声:“重获新生?像你们一样,成为一个东方海盗的走狗?”
“将军!”拉斐特猛地提高声音,蓝色的眼睛里燃起怒火,“您错了!我们不是在为某个国王打仗,我们是在为自己,建立一个家园!”
我抬手,制止了拉斐特的激动。我走上前,将带来的礼物——一箱顶级的法兰西白兰地(来自巴威的战利品)和一柄镶嵌着蓝宝石的奥斯曼指挥刀,放在桌上。
“马罗船长,”我平静地开口,“洪苦讴已死。他的时代结束了。但‘血王’的威胁仍在。这片大海需要秩序,而不是更深的混乱。”
“秩序?”马罗眼睛眯了起来,“你们的秩序?还是英国人的秩序?”
“是我们自己的秩序。”我直视着他,“一个,不再有苏丹、国王或是总督随意盘剥的秩序。一个,所有愿意遵守规矩的人,都能安全航行、有尊严地活下去的秩序。”
“艾萨拉联盟,”我一字一顿,“不问过往,只看未来。”
马罗闻言没有继续冷嘲,反而沉默了。他那只粗糙的手,抚摸着桌角那面早已褪色卷边的、小小的法兰西三色旗。他是一个骄傲的法兰西“旧贵族”。他看着我诚恳的眼睛,又望着拉斐特坚定的脸孔,似乎陷入了内心的纠缠。
他可以为了生存,暂时与洪苦讴虚与委蛇;也可以为了同胞的情谊,在“黑石暗礁”选择中立。但“投降”,对他而言,是一种羞辱。
在这僵持的时刻,一直沉默的周博望上前一步,朝着这位老船长恭敬地行了一个汉家拱手礼。
“马罗船长,”周博望的声音沉稳而又温和,带着一种读书人特有的、令人信服的力量,“请恕博望直言。您忠于的是一个早已覆灭的帝国荣光。但拉斐特上尉追随的,却是一个正在冉冉升起的新生邦联。”
马罗转向他,带着审视。
周博望坦然迎着他的目光,继续道:“船长先生或许认为,我们‘艾萨拉’不过是另一群更强大的海盗,今日在此,无非是威逼利诱,行吞并之事。若真是如此,我们今日带来的,便不是美酒,而是我们那两百艘战舰的炮火了。”
“我们此来,是为‘加盟’,而非‘征服’。”
“艾萨拉联盟,并非是一个集权帝国。它是一个您或许能理解的词汇——‘邦联’。”
“我们的总长(我),与马兰诺族的女王、沙猊部落的酋长,乃至未来更多加盟的势力,共同组成了‘总议事会’。联盟之内,我们不问出身,不问信仰,只问规矩。”
“我们,有自己的《法典》。”周博望的声音铿锵有力,“凡入我联盟者,皆受《商律》与《刑律》的保护与制约。我们用白纸黑字的契约,来取代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我们用‘民事庭’的公开审判,来取代私下的仇杀与报复。”
“我们,更有自己的‘海国银行’。”
他抛出了一个可让任何海盗都为之震动的概念,“我们发行自己的‘信用证’,庇护所有商路。我们不靠劫掠积累财富,我们靠的是在这片大海上,建立一个最安全、最高效、最公平的贸易秩序,让财富自动向我们汇聚!”
“船长先生,”周博望看着马罗,“您是军人,您知道一支没有补给、没有信仰的流亡之师,最终的结局是什么。是毁灭,或是沦为更强者的工具,就像您为洪苦讴所做的那样。”
“但我们,给您第四个选择。”
“加入我们。艾萨拉联盟需要您这样的宿将,来镇守北境。我们将为您提供稳定的补给、坚固的港口、以及一个真正值得您为之效忠的、全新的理想。”
“一个,不再有国王与皇帝,只凭功绩与法典说话的理想国。”
周博望这番话,彻底击中了马罗心中最柔软、也最骄傲的地方。
“法兰西的理想。”他喃喃自语,那眼中浑浊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重新点燃的、炙热的火焰。
我走上前,接过了周博望的话。“马罗船长,”我的声音真挚而诚恳,“先生所言,便是我心中所想。我张保仔,自大清而来,历经生死,所求的并非是成为一个新的‘海上皇帝’。”
“我所求的,只是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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